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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裴玉娇也不用等人来唤,自个儿就起来了,只见床头一对儿黄杨木的高几上,左边摆着一顶凤凰珠冠,右边摆着厚厚一叠冠服,她心里有点儿慌慌,张嘴喊丁香来给她梳头发。
  结果才想起来,丁香前不久有喜,回夫家去养胎了。
  竹苓抿嘴笑道:“娘娘可是没睡醒?不过也是准时,原就这会儿该起来,不然恐是来不及赶在吉时册封。”
  裴玉娇昨儿睡得晚,其实还在困着,属于精神兴奋,身体疲累的状态,掩嘴打了个呵欠问:“皇上在哪儿?”
  刚问完,也不知是哪里,忽地响起礼乐声。
  蓝羽急忙忙走进来,端着一碗鱼片粥:“皇上与奴婢们说,让娘娘多睡会儿,故而此前一直不曾惊醒娘娘,但委实时间有些紧迫。”她把粥放在桌上,“膳房一早煮好的,娘娘快些吃了罢。”
  竹苓笑道:“无妨的,你别着急,叫娘娘噎着了。”她端水给裴玉娇洗漱,回答刚才的问题,“皇上起得更早,天还未亮就出去了,听马毅说,亲自去审查了,怕封后大典又什么纰漏。”
  他真是关切的很呢。
  裴玉娇心想,等会儿可不能给他丢脸,那是她第一次在朝堂所有官员面前露面,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想到这个,她的脸瞬时很是严肃,将粥快快用完,一抹嘴道:“你们给我好好打扮,得弄得像个皇后。”
  蓝羽噗嗤笑道:“娘娘本来就是皇后啊!”
  “不像,不像,一点不像。”裴玉娇摇头,“你们给我打扮的庄重些。”
  竹苓大抵明白她的意思,请了素和来。
  比起她们,素和是见过大世面的,那手装扮功夫出神入化,想必能合心意。
  裴玉娇正经得坐着一动不动,只见素和一双巧手上下翻飞,从额头开始精心化妆,一直到下颌。
  只见镜子里的人慢慢就变了,等到她穿好那身冠服,戴上九龙四凤衔珠凤冠,那浑身气势与往日浑然不同,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殿内一干宫人都看直了眼睛,像不认识她一样,嘴都微微张开。
  裴玉娇一甩宽大的袖子,哎呀道:“素和,你真厉害呀,我这样果然像皇后了!”
  声音轻轻柔柔的,毫无威势,众人才回过神。
  外面的礼乐声越来越响,恢弘壮阔,从远处一点渐渐往四处,好像海浪般淹没过去,顷刻间,整个皇城都沐浴在这乐声里。
  裴玉娇扶着竹苓的手一步步往外走,长长的裙角拖在地上,厚重而庄严。
  这等时候,熙儿自然要陪着母亲的,虽然不明白封后大典意味着什么,可宫人们说得重要,他早早也起来了,先是看过一眼仍在熟睡中的弟弟,这才急忙忙走过来,只临到跟前,吓了一跳。
  眼前这满身闪闪发亮的女人是谁呀?他瞪圆了眼睛,目光移到那脸上,方才有几分认识,犹豫道:“娘?”
  “熙儿,你起得真早,正好,陪为娘一出去!”她笑着去拉他的小手。
  那声音让小娃儿确定了,这人真是他亲娘,可怎么很不像呢?他把小手抬起来,握住她几根手指。
  母子两个直走到仪门,方才看见司徒修。
  他同样穿得很庄重,头戴珠玉衮冕,外披日月龙纹玄衣,身穿黄裳,束着白罗大带,立在玉石盘龙柱下,威风凛凛。
  众人全都跪拜下去,唯有母子两个直愣愣看着他,熙儿暗自嘀咕,怎得父亲母亲都有些不像了呢!
  司徒修则注视着自己的妻子,没想到她这样一打扮,委实有些大家之风,想必走到奉天殿,必能得到百官的承认,他朝她伸出手来:“时间差不多了。”
  手指修长,在那阳光下,带着无比的优雅,她心忍不住跳了挑,疾步上去,一把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中。
  他握住了笑道:“你今日这样很好,朕很喜欢。”
  那是肯定她的意思,只没等裴玉娇说话,旁边熙儿听见了,也跟自己母亲道:“娘,我也喜欢!”
  两岁大的孩子,正当喜欢学说话,父亲说什么,他也跟着说,司徒修一敲他脑袋:“你喜欢什么?鹦鹉学舌。”
  听出来不是好话,熙儿哼了哼,摇着母亲的袖子:“熙儿也喜欢。”
  裴玉娇笑道:“熙儿乖,娘也喜欢熙儿。”
  母亲肯定,小孩子又高兴了。
  司徒修紧一紧她的手:“到时别紧张,有承制官,掌节官引导,你跟着做便是。”又顿了顿,“便是出丑也没什么。”
  他可是记得她第一次来宫里,就把酒盏撞翻了的事情,眼下外表看着得当,也不知她会不会慌张。
  裴玉娇叫道:“才不会呢!”
  难得的坚决,因她实在不想给他丢脸。
  “不会就好。”他笑起来,牵着她往奉天殿而去。
  仪式很是繁琐,在众人的目光下,起起跪跪,统共用了一个时辰才最终完毕,她得了皇后的宝册宝印,等到坤宁宫,两条腿都没有力气了。果然皇后不是那么好当的,裴玉娇偷偷捶了一下腿。
  其实她脖子还酸,就想把帽子取下来,可看一眼司徒修,他也穿得很厚重,却是纹丝不动。
  她只得先忍耐下来,有始有终啊,如今入住坤宁宫,不到最后一步,她那皇后风范还得保持住。
  幸好到得大殿,掌节官便告退了。
  裴玉娇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倒是没顾着摘凤冠,而是挽着司徒修的胳膊问:“皇上,我做得好罢?”
  一点没犯错误呢!
  司徒修看她额头上已然出汗,亮晶晶的,伸手将她帽子取小,笑道:“好,不愧是朕的皇后!”
  她撒娇的依在他怀里,手拨弄他腰间五彩绶带:“幸好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
  “是啊!”裴玉娇道,“我已经走到顶峰了,皇后不是最大吗,再也不用担心以后还有什么封赏。”
  他轻笑起来,一敲她脑袋:“你啊,什么都嫌多,不过皇后上面还是皇太后呢……”
  她忙捂住他的嘴:“别胡说!”做皇太后,多数都是皇帝死了,儿子当上皇帝,那才是太后,她不敢想象,脸都白了几分,“我不要做皇太后,不做,我到死就只做个皇后。”
  刹那间,手指竟是冰凉。
  他没再说话,双目灼灼的看着她,唇间热气溢出来,拂在她肌肤上。
  她放下手,嘟囔道:“反正不准说这个。”
  他唔一声:“再也不提了。”手落在她腰间,抽出赤红色的丝绦,“快些脱下来洗个澡,看把你压的,人都好像矮了几分。”
  是心疼自己受累了,她娇笑着点点头。
  宫人们伺候她去清洗。
  素和这时过来朝司徒修行了一礼道:“如今娘娘已然安全,还请皇上遵守承诺,放属下自由。”
  原先在王府尚且好些,在宫里,虽则地方广大,却也拘束人,她怎么也不愿意待在此地,她原就该是疾驰于荒漠的骏马。是以等到裴玉娇册封成功,毫不犹豫就提出了要离开的请求。
  司徒修瞧她一眼:“你若留下,凭你往前的功劳,富贵荣华不少你一份,当真要走?”
  她笑笑:“这些凭属下的本事,取之不难。”
  可见是决定好了,司徒修道:“既然如此,朕不强求。”
  素和谢恩,片叶也不带,这就要离开皇宫,他眉毛一挑:“你不与她辞行吗?”
  想起这几年相处,裴玉娇的可爱善良,就如她邻家的妹妹般,丝毫不像主子,她摇摇头:“不了,请皇上代为说一声,便说我会想她的,到时娘娘若得空来西凉,或许能相逢也不一定。”
  她转身走了,一如往前的潇洒干练。
  等到裴玉娇清洗出来,司徒修正坐在书案前,执笔也不知在画什么,她轻手轻脚上去,立在他身后,偷眼看去,原来竟是一幅画。
  画中有奉天殿,正中央一个绯红的身影,双手捧着宝册徐徐往前,她五官如画,明艳非凡,浓红色的裙角拖在身后,竟有披靡天下的傲然。
  这不正是她吗?可又不像她。
  裴玉娇惊讶道:“这是谁呀?”
  司徒修搁下笔,轻轻一笑
  那是她今日瞬间绽放的光彩,恐也是这一生中,再也不会有的片刻,不过那短短时间足够了,因这是她为他而做的努力。
  “当然是你,不过往后就不是了。”他长手一捞,将她抱在腿上。
  裴玉娇听不懂,不过见他将她画得那么出色,却是高兴,问道:“那你喜欢这个吗?要不我经常穿冠服给你看看?”
  他瞧着她清清爽爽的脸,摇摇头:“不喜欢。”
  她松了口气,毕竟穿那衣服很累,再说,宫里也没有妃嫔,她不用当个正儿八经的皇后,穿些常服就可以了。
  “不过我喜欢你穿成这样呢。”她盯着他的衮冕看,比起平时穿的龙袍,这身更加威武,夹带着九五之尊高高在上的冷厉气息,可偏生在她面前,他眉眼柔和,这样一冷一热结合在一起,叫人说不出的受用。
  他挑眉:“真的喜欢?”
  “嗯。”她搂住他脖子,“这样穿很俊!”
  因才清洗完,她只穿了轻薄的中衣,披一件轻裘,肌肤混合着皂荚的清新,又有些淡淡的香味,十分好闻,他低头将鼻子贴在她脖颈,邪笑道:“朕难得穿冕服,今日叫你喜欢个够。”
  话音刚落,她就觉大腿被什么戳了下,顿时脸色一红,羞道:“大白天的……”
  “大白天咱们做得还少吗?”他亲她的耳垂,手慢慢下滑,将她半身脱了个精光。
  两条白晃晃的腿一左一右垂在两侧,她脸更红了,将脑袋埋在他怀里,只顷刻间,语声便破破碎碎。
  他疾风般颠动,低声道:“不是说喜欢,还不叫朕皇上。”
  她差些哭:“皇上……”
  “皇上饶命……”
  九月秋凉,风在庭院中卷起,一早便等着的落叶瞬时脱离了枝桠,随着风儿被吹得飘上半空,几番上下才终于安静的落于地面。
  裴玉娇累得完全没有力气了,被司徒修抱着又去洗了个澡,方才躺回床上。
  一只手搭在他胸口,她嗔道:“下回不准在椅子上,对面就是窗子,那窗棂雕着花,一个个的洞,万一有人路过可怎么好。”
  其实她是怕自己的声音飘到外面去。
  司徒修斜睨她一眼:“路过就路过,都是宫人,怕什么?”
  “还有小黄门呢!”
  “撒什么慌?朕一早不准黄门入殿的,都守在门外。”
  裴玉娇不吱声了,刚才声音太大,她觉得很丢人,可这位一点不怕丢脸,大约自小长在宫里,如今这皇宫是他一个人的了,他更是肆无忌惮。
  司徒修与她说素和的事情:“刚才走了,听说要去西凉。”
  裴玉娇吃了一惊:“怎么也不同我告别呢?”
  “她性子像男人,男儿有泪不轻弹,她许是怕不舍,忍不住哭。”司徒修道,“她在外面过得更好,你不用担心。”
  她犹自记得素和将树枝□□枝干的样子,真正是个女豪杰,她鼻子略微有些酸:“她应当过走南闯北的日子,像个女侠似的才好呢,不过她不该不跟我告别,不然我送她一把宝剑多好。”她摇摇司徒修的手,“宫里肯定有削金如泥的宝剑罢?”
  “这还不容易,我让贺宗沐给她送去。”
  裴玉娇便笑了:“好,她带着宝剑也安全些。”说着又想起一人,她轻叹声,“不知父皇去哪里了呢,你可寻到?”
  其实他不用寻便知,父亲定然去找司徒弦月了。
  也许一个人走到尽头,才能放下一切,只愿那个重要的人在身边,幸好他一早便明白这个道理。
  他搂住裴玉娇:“不管父亲去哪里,都有他的理由。”
  裴玉娇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见她迷糊的样子煞是可爱,想到刚才她叫皇上饶命,要命的刺激,他又蠢蠢欲动起来,反身将她压在下面。
  这回还没发动,裴玉娇就哭着叫饶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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