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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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常走动江夏王府的道婆认出来了, 说这女子八成是郡王府世子的小妾, 她以前去郡王府做法的时候, 曾遇见过二人在后花园里嬉闹调情, 说的话十分露骨。”衙差回禀道。
  萧锴一听忙问:“露骨?具体说了什么?”
  衙差尴尬了下, 看眼公主不知该如何回答。
  尉迟宝琪随后赶来, 他才进门, 一听萧锴这话十分不爽。打发萧锴不爱留可以走,少添乱。
  “这怎么能叫添乱呢,我这叫了解案情的具体细节, 好认真负责的呀。”萧锴笑嘻嘻道,“当然,顺便也可以学习学习。”
  “你多虑了, 这方面没人能胜过你。”房遗直道。
  尉迟宝琪直点头, 连忙附和房遗直,“确实如此, 上次我去他家, 就听见他和美侍说……”
  “快住嘴, 好好我错了, 决不开玩笑了。”萧锴尴尬得红脸, 狠狠地拍了一下尉迟宝琪的后背。
  尉迟宝琪被打得咳嗽了一声,转而狠狠地去瞪萧锴。
  萧锴嘴上嘻嘻哈哈地笑着, 眼睛继续回瞪尉迟宝琪,紧接着又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都是好兄弟, 彼此放一马吧。”萧锴笑声中模糊地掺了一句话。
  尉迟宝琪被拍得背疼, you不好和他生气,边笑边用手打掉萧锴的胳膊。
  “既然是江夏王世子的侍妾,那她该在王府之中,怎么会到处乱跑?”尉迟宝琪随即提出疑问。
  “石红玉出现的时候,江夏王已经被贬,举家离开京城。”房遗直面色认真地回道。
  “那就是说她不止江夏王世子的侍妾,如果仅仅是得宠侍妾的话,应该跟着一块儿走才对。”萧锴接话道。
  尉迟宝琪:“你说的这是废话,她要是简单的侍妾,会设套勾引我么?”
  “如果石红玉此人真活着,而今已经满城贴满她的画像搜捕她,她会躲去哪儿?”李明达琢磨后,问房遗直等人的意见。
  “这就不好说了,长安城这么大,她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找起来都很费力。”萧锴道。
  尉迟宝琪骂萧锴笨,“一看你就不了解案情,石红玉已经被送柴的老汉偷偷带出长安城了。若是我的话,自然会抄小路逃跑。天大地大的,衙差再多,那也不好找着她了。”
  “她不会。”李明达道,“先前她就是在城外得了你的地图,如果真想直接逃跑消失的话,她当时就可以离开。但是她选择了来长安城,并且进了风月楼。”
  “我知道了!风月楼很可能有和她街头的人!”尉迟宝琪抢答道。
  李明达摇头,“不大可能,当时她已经知道身后有人跟踪她。而风月楼那个可以藏人的树桩,必然是她早前准备好遇险脱身的后手。所以当时她去风月楼的目的,该只是为了可以摆脱追兵。”
  萧锴刚来不久,对案子知道的不多。他此刻正在翻阅卷宗了解案情,刚好就看到风月楼这里,连连感慨:“树桩藏人这招可真是厉害,一般人想不到。贵主和遗直兄更厉害,竟然连这都能给破了。不过我看这案子到而今这步,也简单了。只要把知情者审问清楚,搞清楚那石红玉的来历,顺藤摸瓜抓人,案子就结了呀。”
  “知情者就在刑部大牢,你赶紧去审。”李明达看眼萧锴,摆手打发他道。
  萧锴应承,叫上最会耍手段用刑的尉迟宝琪,然后意气奋发地去了。
  “贵主,他们俩能审出来么?”田邯缮也发愁这个案子,抱着希望问。
  “能审出来自然最好。审不出来,挫挫萧二郎的锐气也不错。尽管我希望是前者,但事实结果八成是后者。”李明达叹了句,转即和房遗直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房遗直:“若是知情者不认,线索不够,便要再从其他方面多收集线索。”
  李明达琢磨了下房遗直的话,然后眼睛发亮地看他,“我们再去一趟风月楼。”
  房遗直点头,“而今如果还有什么落下的线索,怕只有公主的慧眼才能看出。”
  “多谢称赞。”李明达笑了下,然后和房遗直一起骑马去风月楼。
  李明在路上反正无事,就顺便告知房遗直她今晨和圣人说了周小荷的事,圣人已经有意要处置周小荷了。
  “倒无所谓。”房遗直道,“只要家里安宁就好了。”
  “卢夫人恼火了?”李明达问。
  提起卢氏,房遗直脸上有了动容之色,“整个国公府都快被她的怒气掀翻了。”
  “你是他最心疼的长子,这比她自己被算计还要生气,怒气大也可以理解。”李明达笑道。
  “原来如此,我竟没有公主了解她。”房遗直道。
  “看来你不了解女人。”李明达道。
  房遗直怔,再瞧着公主时便若有所思。
  二人到了风月楼后,就直奔哑巴四兄弟所住的房间。房间里的东西已经被翻过了,有些乱,除了一些被褥衣物之外,屋子里的墙上还挂了一些羊头骨,乍看第一眼的时候还有些吓人。
  李明达环视一圈儿之后,走到床榻处,看着那些脏乱的被褥。转而目光落在灰黑的地面上,她蹲下身来,从地上拾起一根长发。发色漆黑,十分光亮。
  “这是必然不是他们四兄弟的头发,他们四兄弟的头发都有些发黄,而且没有这么光亮。”房遗直记得很清楚。
  李明达边看边想,“会不会是石红玉的,但只是一个头发而已,也不好确定。”
  李明达把头发扔了,然后偏头往床下看,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再起身后,李明达让田邯缮翻了下被褥,被面是黄白色抹布缝制的,虽然有些脏了,但清楚可见被角上粘的一块红胭脂。
  李明达让田邯缮把被角拿过来看,确定是胭脂之后,对房遗直说道:“这下确定是有女人来过这了。”
  房遗直点点头。
  李明达随即又在褥子上发现了几根和地面上那根一样的头发。接着去看其他几位兄弟的床,李明达也在其它不同位置上,发现了同一种颜色的胭脂,也发有一样光亮的黑长发。
  房遗直见状对李明达道:“看来这三兄弟平时的生活并不单调,除了做饭,还有女人。”
  “你说会是哪种女人,愿意跟哑巴兄弟四人一起过?”李明达问。
  房遗直摇头,“别的不讲,若只有一个女人的话,足以让人听着觉得恶心了。”
  “可以肯定,他们四兄弟必然都和同一个女子有关系。”李明达依据眼前的证据判断道。
  随后田邯缮又去翻了衣柜,四兄弟都用同一个衣柜,所以衣柜里的衣服有些多。里面的几乎每一件都洗得不算太干净,一看就是他们自己动手洗的,比较粗心。有的衣服衣襟上面还沾着油渍,和一些浅淡的血渍印记,该是做饭的时候弄上去的。
  田邯缮啧啧两声,嫌弃地翘起其它手指,只用两根手指提衣服。一件件从杂乱的柜子里翻出来,再丢到地上。李明达的目光追随着田邯缮的手,也一件件看着,尽管暂时没有发现线索,但李明达还是保持着学生观注的认真态度去观察。
  最后衣服翻完了,田邯缮见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连连后悔他白翻了。
  “柜子里都是洗过的衣服,翻不到什么东西也正常。”李明达说罢,就背着手再一次环视整间屋子。目光最终停留在墙上挂着的那串儿羊头骨上。
  屋子里的地面是黑的,墙面也是黑的,窗户又小,所以屋子里光线不是很好,显得很阴暗。
  李明达这会儿离近了去观察这串羊头骨,透过眼睛处的窟窿,可见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李明达立刻让侍卫将羊头骨摘下来,果然在羊头骨后面的墙上发现了一个小洞,洞里塞了样绿色的东西。取出来一看,竟然是女人的肚兜。上面还残留着羊膻味,还有一种淡淡的胭脂香。
  李明达立刻辨认出这种胭脂香味来源,她对房遗直小声道:“该是石红玉。”
  房遗直讶异了下,然后皱眉看眼肚兜,就立刻移开目光。
  李明达瞧他那表情,就像是什么脏东西污了他的眼睛。闹得忽然笑起来,尽管她也很惊诧这个结果,但是能从平常从容淡然的房遗直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李明达觉得还挺很新鲜的。
  “屋里该是再没什么可查之处,贵主请。”房遗直伸手示意,请公主尽早离开这种腌臜之地。
  李明达从房间里出来之后,就直奔厨房。厨房里的那锅羊肉仍然被搁置,这会儿已经散发出很浓的臭味儿。李明达绕过那里,又去瞧了瞧切菜的案板。她发现这案板并不平整,底下有一点缝隙。叫人将案板移开之后,在案板下发现了一片用羊皮包着的东西。
  田邯缮把羊皮扯掉,一片叠着整齐的红色绢缎露了出来。将其展开,竟然也是一块儿肚兜。
  “这!?”田邯缮尴尬地拎着这块儿肚兜,满脸不解。
  房遗直冷笑,“看来这四兄弟很可能是每人一块,四个人难免性子不同,所以藏东西的方法也不一样。这案板下放的该是属于大哥,四人之中他刀功最好,负责切菜。”
  李明达有些佩服地点点头,觉得房一直知道这些一定是仔细阅读过卷宗,谨记了有关四兄弟所有的证供。在这一点上,她远不如房遗直。
  “贵主,咱们还是赶快走吧,这里头太味儿了。”田邯缮担心贵主会受不了,连忙道。
  房遗直也附和。
  李明达看了眼案板边上劈骨头的斧头,想着这斧头必然就是那老大分尸的重死。接着,她就从厨房出来了。
  一行人便准备离开,李明达忽然想起个地方,停住脚步问:“还有一处地方没去?”
  房遗直:“贵主是说那个地窖?”
  李明达点头。
  房遗直当下让人亮了灯笼,一行人又去了地窖。
  地窖的味道相比于厨房还算好些,里面原本贮存的羊肉。之前在发现尸体块时,所有的羊肉都已经搬了出去。
  现在地窖空空的没有什么东西,而且地窖并不算大,四五个人挑了灯笼进去,就能把地窖满满当当得照亮。
  这一次因为光线足的关系,李明达等人就在地窖最里的墙面下方,发现有个铁环固定在墙上。铁环不算大,大概只有五六岁小孩儿的拳头大小。外圈比较发黑,又在角落里,所以才并不显眼,而铁环的内圈却被磨得光亮。
  李明达再看铁环附近的地面,有一些稻草渣,还有发了霉的馒头渣,一粒显眼的白芝麻,这芝麻应该是来自胡饼。仔细闻这屋子里的味道,不光有羊肉渣残留的膻臭味,还有一些粪尿的骚味。
  李明达皱眉看了眼墙角那块地面。表面的土虽然被踏平了,但看起来还是比较松散,而且颜色跟周围的地面也不一样。
  粪尿的味道就是从那个地方传来的,尽管不是很浓烈,在李明达很清楚,那个地方在没有被清扫填平之前有过什么东西。
  房遗直见公主一直盯着墙角看,知道那地方有异,遂问要不要挖开。
  “挖吧,一旦有线索呢。”李明达出来后,就跟房遗直道,“那个我们在锅里发现的人头,代替石红玉死的人,很可能死前被四兄弟圈禁在那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原来那地方应该铺着草席。”
  “再仔细寻找,可能还会找到铁链。”李明达又补充一句。
  她话音刚落,地窖里负责挖土的侍卫喊着有发现,随即就抓着一条粘着泥土的铁链呈送过来。因铁链上粘着的泥土有股粪臭味,所以侍卫只远远的放在地上,未敢太过靠近公主和房世子。
  “果然如贵主所料。”房遗直叹道。
  “却不知这死去的女子身份为何。”李明达皱眉,可怜此女子没了命,却连名字也没有留下。
  “早晚会知道。”房遗直安慰道。
  李明达点头,随即又去看了看其他地方,确保这次没有遗漏之后,才算作罢。李明达就检讨上次查案不够细心,很多地方都没有照料到。
  房遗直笑道:“吃了教训也好,下回我们就知道了。以后大家就如此:案发后先查看尸体,然后仔细检查现场,进行记录,且要记住任何微小的细节都不可放过。”
  李明达点点头,让房遗直下次的时候一定要提醒她。
  房遗直应承,随后就今天的发现和李明达讨论了一些可能性。
  田邯缮缓着步伐跟在后头,瞧着两位贵人互相聊天讨论的样子,嘴里纳闷地念叨:“下次?怎么就知道还有下次?可别再这么死人了啊,多恶心。”
  公主本应该穿得干干净净,华丽漂亮,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看书饮茶,吃一些精致好看又香喷喷的食物。而今本该养尊处优,好好享福的公主,却要翻找凶手又乱又脏衣服,看恶心的尸块,还要去各种散发着臭味的房间。
  田邯缮倒不是嫌弃跟着公主查案麻烦,他是心疼公主。公主自小就被养在圣人跟前,受万千宠爱,这转头遭这些罪,他真的是打从心眼儿里瞧着心疼难受。
  李明达骑上马,转头见田邯缮姗姗来迟。
  “你想什么呢,这么慢?”李明达瞧着田邯缮面色苦楚,一副要哭了的模样,笑问他,“是不是恶心到了,难受?那你就先回宫里去吧。”
  “奴不是因为恶心才难受,奴是因为心疼公主才难受。”田邯缮微微憋嘴,眼睛有点儿泛红,“上次来风月楼的时候,奴就想和公主说,这刑部司主事的活计,咱要不就不做了。又是煮人头,又是吃人肉的,今天还遇见了软禁,一女四男之类的腌臜恶心人的事。贵主您乃是金枝玉叶——”
  “闭嘴,掌嘴。”李明达厉声道。
  田邯缮愣了下,把张开的嘴闭上,然后跪地,垂着脑袋,抬手自打脸,好好地赔罪认错。
  “没让你跪下,快起来。”李明达垂眸看她道。
  田邯缮抽了抽鼻子,又老实地起来了。
  “你今天犯什么混,若不愿跟在我身边,就痛快回去。”李明达说罢,转即告知房遗直即刻出发去江夏王府,她也要看看石红玉当初的住处。
  房遗直点头应承,李明达当即挥鞭就先走了。
  田邯缮老实地抓着缰绳上马,自然要继续跟着公主走。
  房遗直没有立刻策马离开,而是在原地等着田邯缮。
  “我倒明白你的心思。”房遗直道。
  田邯缮骑上马,看着和齐头并进的房遗直,表情十分惊讶。因为在他看来,像房遗直这样恃才有德的高傲子弟,不大可能把他放在眼里,特意在私下里和他说什么话。
  田邯缮有些感动地看着房遗直,“世子真明白我的意思?我并不是叫苦,我只是心疼公主。”
  “但你可曾想过,你要奉给她的一车桃子却并非她所想要,你觉得她该吃桃子是为她好,但她其实只是想吃一颗枣而已。”
  田邯缮怔了又怔,房世子说的话简单明了,他一下就听懂了,田邯缮立刻自省,陷入了反思。等他想明白了,再抬头激动的要感谢房世子时,却发现房世子人早已经不在眼前。
  田邯缮放眼望去,公主和房世子已经骑着马快走到街尾了。
  田邯缮放松了下,赶紧挥鞭追赶,嘴巴又恢复了以前的活泼,笑嘻嘻地喊着让“主事”等等她。
  李明达听到田邯缮的声音后,故意放缓了马速,但她没有回头应和田邯缮。
  李明达只是微微侧首,看着房遗直,问他:“你刚跟他说了什么?”
  “十九郎当时走的不远,该都听到了,还需遗直复述?”
  李明达定了定神,“你知道我能听到,还敢公然说好话收买我的属下。”
  房遗直眼中含笑,温温地看着李明达。
  李明达叫他一点不心虚,仍是板着一张脸,质问房遗直,“说说,你到底存了什么心?”
  房遗直这时转头往身后看了看。
  李明达惊讶看他,头一次觉得房遗直没有礼貌,“我在和你说话。”
  房遗直这时才回过头来看李明达,嘴角还是带着好脾气的微笑。
  “十九郎说的极是。”
  “什么意思?说的极是?你的意思你就是在收买我的随从?”李明达更加惊讶于房遗直的回答。
  “对。”房遗直点头,“存着一些小心思,希望以后他至少不会在十九郎耳边说我的坏话。”
  李明达忽然被房遗直的坦率弄得没话说了。
  “你就这么紧张他说你坏话?”
  “宫人么,察言观色,随机应变几乎是他们生来就有的东西。他们最擅长随着主人的心思说话。我就怕有一天十九郎对我有什么误会,田公公在紧要时刻加一把火,我便没救了。”房遗直解释道,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李明达,灼灼有光。
  “怎么会没救了,误会而已,你又不会被判死刑,等误会解除就好了!”李明达解释道。
  “我是怕在十九郎的心里被判死刑。”房遗直勾起嘴角,笑得有些患得患失。
  李明达好奇地打量他,“我本来以为今天只有田邯缮不正常,原来你也是。”
  房遗直失笑。
  “你干嘛怕我在心里给你判死刑?我对你很重要?还是你做了什么让我一定会误会的事情?”李明达接连发问。
  房遗直摇了摇头。
  “那你这是图什么!”李明达被房遗直弄得脑子里满是疑惑。
  “未雨绸缪。”
  “嗯?”李明达疑惑未解,反而更重。
  房遗直:“是我做的不好,以后我会让十九郎明白。”
  李明达眨了眨眼,“我本来是挺明白的,是你这一番话后把我搞糊涂了。”
  房遗直对李明达拱手道失礼。
  李明达叹口气,干脆摆摆手,“罢了,不计较这些了,我们查案,地方到了。”
  李明达把马勒停在江夏王府前。
  田邯缮气喘吁吁地随后赶来。他赶忙滚下马,然后跑到李明达的马前牵住缰绳。
  李明达看一眼田邯缮,本是冷着脸的,却瞧田邯缮笑嘻嘻地,一副十分可喜的模样,她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田邯缮伺候李明达下马以后,就忙跟着公主身后,好好地自省,和她赔罪。田邯缮连忙表示自己意识到了公主真正所需,他以后绝不会自以为是,绝对一切都会听从公主的意思,不会擅作主张,强加劝阻。
  李明达对田邯缮这番话很受用,不再说什么,只打发他好生伺候,说到做到。
  田邯缮应承,自打了一下嘴巴,落泪道:“贵主仁厚待奴,奴却狂妄,不知好歹,真该死。做奴的本就该事事听从主人的吩咐,奴却因为被公主看重信任,就自视甚高,就狂妄自大……”
  李明达抬手,实在是听不惯田邯缮的用词,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你要是真如你自己所说的那般,我早就不留你了。知道你是好意,不过是爱操多余的心,碎嘴罢了,知错就过了,休要再提。”
  田邯缮乖乖闭嘴,点头应承。
  进了江夏王府后,李明达就直奔后宅。
  但江夏王府而今已经被查封,没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府邸,仅后宅就有数百间房,到底哪一间才是石红玉的屋子,却不好知道。
  房遗直早意料到这点了,对李明达道:“江夏王举家远迁,定然不会带走所有的家仆,刚我已经派人去找那些被打发离开王府的随从。”
  李明达应承,叹房遗直思虑周全。正好王府后宅花园里的景致也好,而且才刚他们在风月楼从那般腌臜的地方出来,对比之下,就越发觉得这里环境优美,鸟语花香,沁人心脾。是该好好走一走,在这里洗洗眼睛,顺便放松一下身心。
  李明达在林中凉亭坐下来,闻着林子里新鲜草木的味道,心情随之放松了很多。
  刚巧凉亭的石桌上落了一根枯枝,李明达拾起来,折成一根杆短木棍。她先摆了一根粗的上去。
  “石红玉。”
  接着在下面放了四根细的,代表风月楼那四名哑兄弟,之后他又在四根细的边上放了一根细的和一根粗的,细的代表送柴老汉,粗的代表江夏王世子。而在代表石红玉那根木棍边上,李明达又放一根弯的,代表死去的倭国公主。最后她把一片金黄的枯叶放在石红玉和倭国公主的上方,代表金矿地图。
  李明达看着石桌上的木棍和树叶,沉思琢磨片刻,然后看向那边的房遗直。
  虽然她没有具体讲解,但房遗直显然明白了她桌上“摆阵”所代表的意思。
  “怎么看?”
  “石红玉是关键,所有的线索都在她这里停了。”
  李明达赞同地点点头。
  房遗直转即见李明达又陷入了沉思,问她怎么了。
  李明达手托着下巴看他,“忽然想……未雨绸缪到底是什么意思。”
  房遗直目光滞住,转即含笑不语一言。房遗直那般矗立,倒与身后萧萧肃肃的林子合成了一景,像幅画般。
  “你这么不爱说话,回头哪家女儿嫁给你,岂不是要憋出内伤来?”李明达眼睛里有探究之意,嘴上却半开玩笑道。
  这话立刻引得房遗直专注看李明达,斟酌再三,他只是笑了下。
  李明达又道,“瞧你还有些不服气呢,不信你等着瞧,将来你娘子会不会因此抱怨你。若被我说中了,记得备上二两黄金,给我磕头赔罪说‘贵主我错了,当初我该服气才对’。”
  房遗直忍不住笑,目光灼灼,“先前我还闹不懂,公主儿时那般欺负魏叔玉,长大了却怎么一点不见小时候的影子。至今日,遗直总算是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李明达好奇问。
  “明白公主其实一直都没有变,只不过是把小时候顽皮的性子藏得更深了。”
  “啊,你在说我刚刚欺负你?”李明达反应过来。
  房遗直默认了。
  李明达眨了眨眼,“怎么会呢,刚刚不过是和你玩笑。打个赌而已,你回头真娶妻,被我说中了,你也未必肯认下,跑过来磕头和我承认。这种事谁若真能做到了,才是真君子呢。”
  “贵主这是在激将我?”房遗直不上当道。
  李明达甜笑着摇头,“没有,没有,你多虑了。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卢夫人没忙着给你张罗婚事么?”
  房遗直摇头。
  “怎么可能,卢夫人那么关心你,哪里会把这样么重要的事给忘了。”李明达顿了下,然后动动眼珠子,和房遗直继续道,“其实早点儿定下来也好,就再不会出现像周小荷那样的事,无端给你添麻烦。”
  房遗直:“不是没张罗,是我没看上。遗直的意中人,非比寻常。”
  “说说看,她是谁,有多不寻常。”李明达紧盯着他,似乎在确认什么。
  “十九郎原来还不知道?”房遗直反问。
  “我知道?”李明达心漏跳了一下,然后紧盯着房遗直,让他再重新说一遍。
  “不说了,靠说才能让对方知道,便是我的无能了。”房遗直道。
  “有道理,该去做!”李明达意味深长地看着房遗直,笑道。随即她继续托着下巴,琢磨桌上的‘摆阵’。
  房遗直抬眼,见公主又全神贯注地开始分析案情。淡淡地笑了,他专注眼前,目光里撒满了温柔。
  林风阵阵,四下沉默,二人各有所思。
  田邯缮站在一边皱着眉头,总觉得贵主和房世子俩人的对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当他仔细想的时候又说不明白哪里不对。或许人家是对的,只是他现在脑子不对……
  这时,先前被吩咐出去找人的衙差回来复命,带来了三名王府以前的侍从。
  李明达让人把石红玉的画像给他们看了。三名侍从,两女一男。偏偏两名女家仆不认识石红玉,唯有男家仆对石红玉有印象。
  “奴在王府是个传话跑腿的。有一次送信到世子书房,奴好像在世子身边见过这名女子。虽然当时只是偶然一眼,但这女子容貌实在太过惊人的漂亮,所以奴至今都记得。”
  “书房……那你知道她住在哪儿么?”李明达问。
  男仆摇头,表示不知。
  李明达又问那两名女仆先前在王府做什么活计。
  二人立刻回答。她们一人是扫院子的,另一人则是负责打理园子。
  “那你们平时有没有听别人说,世子身边有一位异常美貌的女子?”
  俩侍女都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听过。
  李明达再没什么可问,便直接起身去了江夏王世子的书房。
  郡王世子的书房自然布置得雅致。虽然有不少书画和摆件已经被收拾走了,但仍可辨出这里曾经奢华的模样。
  李明达和房遗直各自去查看书房的每个一角落。田邯缮随后在床榻上发现了一件叠得整齐的女人的衣服。把这件衣服打开一瞧,李明达和房遗直同时愣住。
  “立刻撤走府前的人马,贴好封条,余下的人封锁入王府的所有出口,全面搜查,看她是否还藏匿在府中。”李明达立刻吩咐道。
  田邯缮也认出,这件衣服就是石红玉当初在山里诓骗尉迟宝琪时所穿的那件。这说明石红玉在风月楼成功脱身之后,又回到了长安城,并且还在刚被查封的江夏王府住过?
  何等胆量!
  “不过在这里躲着倒是好。偌大的府邸没有一个人,住得奢华又自在。”李明达叹道。
  房遗直应承,“此女子倒、真胆大妄为。”
  “主事!床底下有个箱子。”侍卫回禀他们的发现。
  箱子被抬出来后,刚好放置于李明达的面前。李明达便伸手要直接打开,房遗直喊了声“慢着”,又怕来不及,急忙去摁住了李明达的手和箱子盖。
  “怎么了?”李明达问,目光转而看房遗直抓着她的右手,她此刻能清晰地感觉到房遗直掌心的温度,脸倏地热了。
  房遗直与李明达对视一眼后,才不紧不慢的撤了手,弯着手指敲了敲箱子面。
  “这箱子很可能设了机关。”房遗直道。
  “机关?”李明达惊讶。
  “十九郎请看,这箱子盖比普通的宽上一倍,我曾见过一名会机关术的木匠,做过一种机关匣子。那匣子外表情况跟这箱子看起来差不多,只不过区别在盖子的大小而已。”
  李明达点头收手,打发人去请个厉害点儿木匠来,谨慎处置。
  很快搜查府邸的侍卫们回来,表示并没有找到府藏匿的其他人。
  李明达命人继续在附中潜伏,以防石红玉回来,她则带着人和那箱东西离开,房遗直紧随其。
  二人重新回到刑部的时候,萧锴和尉迟宝琪已经拷问完毕。
  “有什么结果?”
  萧锴愧疚地摇了摇头,给李明达赔罪。
  “没想到我们软硬兼施,怎么折磨他们都不好用。贵主此行可有什么收获?”
  李明达就和萧锴讲了经过。
  随后木匠请来,箱子被打开。果然在箱子上方发现了设置的机关,只要箱子被人被人正常掀盖子打开,就可喷射出毒箭,上面所淬的毒抹在鸡身上一个小伤口上,可立即令其死亡。
  但令人遗憾的是,箱子竟然是空的。这般巧妙设计的箱子,里面竟什么都没有。
  房遗直从看到空箱子那一瞬间,眼睛就眯起,面上浮现一层怒意。
  李明达也意识到了,“她早就发现街上的画像,知道我们会查到王府。所以故意把有机关的空箱子,和一件叠好的衣服放在那里,引我们上钩。房世子,她是不是在挑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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