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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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耶教训得是。”崔清寂夹着黑棋子的手指骨节分明, 他半垂着眼帘, 密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锐利。
  “你当下可以悠闲一阵, 只需等就可以, 不要闹任何动静。”崔干拾起残局里的白子, 又把黑子推到崔清寂跟前, 表示要再来一局。
  崔清寂笑, “阿耶还想玩?”
  “赢了不算什么,输了再战才是真勇士。”崔干道。
  崔清寂愣了下,随即笑着点点头, 收拾干净的棋子,继续与崔干下棋。
  “我仔细调查过了,圣人之所以对你改变态度, 八成是因为今春吏部呈送的官员考绩名单。”崔干边落子边说道。
  崔清寂惊讶:“考绩名单?这和我们崔家有什么干系?”
  “上面有一大部分崔姓官员被评为上上等。”崔干解释道。
  崔清寂想了下, 恍然明白了,“圣人开始忌惮我们崔家了。”
  “不是而今才开始, 是早就如此。吏部的考绩偏巧在这时候给他一个提醒。”崔干道。
  “那这种事该如何应对, 圣人既然心中起了忌惮, 我们不管做什么只怕都不好改变他的看法。”崔清寂蹙眉道。
  “什么都不做, 这种时候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坏事都会惹麻烦。所以我才让你安静等一段日子, 等他自然地把这件事忘了,也就会想起我们的好了。”崔干笑了笑, 看眼崔清寂,立刻落子, 随即挑眉, 纵观了整个棋局,“瞧瞧,我就说么,局势会变。”
  崔清寂瞧了瞧因自己走神而下坏了的棋,忙叹这是因他分心了。
  “这跟我有什么干系,我和你对弈,只需计较输赢便可,难不成还要在乎你心境如何? ”崔干反问。
  崔清寂愣住,点了点头,“儿子明白了。”
  崔干笑了,招呼崔清寂赶紧下棋,便是他输局已定,也要陪他把这局棋下完为止。
  “这是自然,儿子即便是输,也要输得漂亮。”崔清寂淡笑从容落子,不再有犹豫之态。
  崔干很是欣慰地点头,哈哈笑几声,便继续和崔清寂在棋盘上酣战。
  ……
  李明达陪完李世民之后,回房间连打两个喷嚏。
  “这是有人念叨贵主呢。”田邯缮一边奉茶一边说道。
  “怎么讲?”李明达接了茶,问道。
  “奴听过一种说法,打一个喷嚏是打喷嚏,连打两个就是有人在念叨想着,三个四个是有人在背后骂。”
  李明达正要回答田邯缮,鼻子觉得异样,用帕子捂嘴又打了两个喷嚏。
  “瞧瞧,真是有人想贵主呢。”田邯缮眨了眨眼睛,美滋滋地说道。
  李明达哧地笑一声,“哪来的奇怪的说法,早点睡吧,今天有点累。”
  田邯缮应承。
  次日一早醒来,李明达就觉得头有点重,用了早饭之后,头痛更甚,又打了两个喷嚏。
  田邯缮瞧出端倪,自责地扇了自己一嘴巴,“昨天就该想到的,奴却——”
  “行了,”李明达抽了下鼻子,打发田邯缮去请太医来,“趁着刚发病,早点吃药,应该能好的快。”
  田邯缮应承,连忙去办。李明达又嘱咐悄悄地请来就行,尽量不要惊扰到圣人那边。
  半个时辰后,李明达喝了刚煎好的药,就卧在榻上休息,因不放心明镜司那边的事情,李明打发人去告知一声。
  梁国公府。
  一大早,房遗直和卢氏母子就关在房中窃窃私语。
  房玄龄被排斥在外,有点不爽,直到吃早饭前,家人都聚齐了,俩人还没到。
  房玄龄坐在首位琢磨了好几个来回,转眸看向房遗则,问他知道原因不。
  “知……知道什么?”房遗则一脸懵地反问。
  房玄龄不满地憋嘴,责怪地看他一眼,“天天在家,也不知道你干什么了。”
  “父亲,儿子虽然天天在家,但是要跟着先生上课,日日刻苦,用功勤学。”房遗则瞪圆了他无辜的俊眼,自夸地和房玄龄解释道。
  房宝珠在旁闻得此言,扑哧地笑出声。
  房玄龄立刻就把火烧到了房宝珠身上。
  “你呢?你知道么?”
  房宝珠立刻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阿耶问我可是问着了,他们一定是在商量和晋阳公主有关的事。”
  房玄龄皱眉,恍然怔了怔,想到了之前引起圣人对崔家态度改变的吏部考绩名单。之前他就觉得这事儿有点巧,莫不是……房玄龄噌地一下起身,直接闯门去了。
  房遗则和房宝珠跟着远远地看。
  房遗则嫌弃地骂房宝珠糊涂,“明知道父亲计较这事,你还说。”
  房宝珠愣了,“原来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大哥表现得那么明显。刚刚之所以装傻充愣不说,为了什么,就是怕出现这种事。”房遗则无奈地感慨道。
  “我……我错了。我以为提一下晋阳公主,父亲会高兴。”
  “是好事,不过咱们阿耶听了之后会思虑很多,所以对他来说就未必是一件高兴的事。”房遗则咂咂嘴,转即和房宝珠告辞。
  “怎么走了?早饭还没吃呢。”房宝珠不解。
  “就这情况,你还指望能吃早饭?我还是自己找厨子弄块饼垫肚子去。”房遗则挥挥手去了。
  房宝珠想了想,决定还是凑凑热闹,遂跟着进屋去。
  她赶去屋里的时候,刚好看到父亲正在数落大哥。她大哥垂着眸子矗立在那里,面容如玉,对父亲的态度是恭敬的,却丝毫也没有折损他自己身上的半分气度。
  房宝珠觉得事情既然是她挑出来的,她也有责任,所以撒娇的对房玄龄喊了一声:“阿耶!”
  上次庆丰宴的时候,瞧见晋阳公主对圣人撒娇,她就是这么一声喊,圣人立刻就笑了,对晋阳公主一脸宠溺。
  今天她为了让大哥少受两句父亲的训话,就勉强自我牺牲一次吧。
  房宝珠喊完之后,眼睛就巴巴地望着房玄龄,下巴已经做好了上扬的准备,想等着她大哥回头感谢她。
  房玄龄正全神贯注地和长子生气,听到房宝珠的一声喊之后就不耐烦地转头,斥责了她一句,让她闭嘴。
  房宝珠:“……”
  “你对女儿那么凶干什么?”卢氏立刻挑理。
  房玄龄辩解:“谁让她插嘴!”
  “我——”房宝珠觉得自己很无辜。
  房遗直这时候抬眸看着房宝珠,“妹妹想和父亲撒娇?”
  房宝珠欲哭无泪。这种时候了,大哥一定要把真相说出来?她小心思被看破,更丢人。
  卢氏询问房宝珠是不是如此,见她尴尬地点了头之后,卢氏就更有理了,对房玄龄厉害道:“你看你,女儿好好的和你撒娇,你把女儿吓成什么样子!”
  房玄龄瞪眼,“我——”
  “是,我和大郎背着你干的事是不占理。可一码归一码,你对咱们女儿这是什么态度?”卢氏质问。
  房玄龄噎了下,辩解道:“是她在我说话的时候没礼貌地插嘴。”
  房宝珠听到房玄龄说自己没礼貌的话之后,立刻就忍不住了,眼睛里闪着泪花,委屈地扑到母亲身边,抱着她的胳膊伤感地落泪。
  本来房宝珠刚刚被房玄龄吼一嗓子的时候,没觉得多委屈,倒是经大哥揭穿心思,又被母亲这么打抱不平的一说,然后再得到父亲这样回复,她立刻就难过了。同样是父亲对女儿,为何她和晋阳公主之间差了这么多。圣人还忙,日理万机,都能对女儿那么好。
  她父亲………
  哼。
  “阿娘,也就只有您疼我了。”房宝珠哭得伤心。
  房玄龄慌了,抬手僵在半空,终究不知道放哪儿,又尴尬地放下。他忙温言劝慰房宝珠不要伤心,他刚刚不过是气愤所致,一时失言。“阿耶正和你母亲、大哥生气,所以才没来得及顾及你。”
  房宝珠完全不听这些话,只顾着一味地哭,觉得自己好丢脸,好尴尬。
  房玄龄无奈之下又是一顿好言相劝,一再保证以后对她不再这样发火,却还是不好用。最后终究是在卢氏的劝慰之下,房宝珠才算好了,抽着鼻子可怜兮兮地告辞。
  本来理亏的卢氏此时对房玄龄理直气壮了,“刚刚帮了你,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刚好跟之前的事情相抵了。”
  “这能一样吗,这能相抵么,你们两个背着我——”
  “行了,多大点事。一个大男人为这点事和妻儿计较,至于吗。”卢氏拍拍房玄龄的肩,劝他不要生气。
  房玄龄觉得自己刚刚好像被算计了,卢氏就是趁机在拿房宝珠挡自己。他不满地瞪了一眼卢氏,想把刚刚气势找回来。卢氏立刻要满足房玄龄,把她的眼瞪了回来。房玄龄终究在卢氏凌厉的目光之下屈服了。
  房遗直立刻对房玄龄行礼,“那儿子便先告退了。”
  房玄龄瞪他,然后看一眼那边的卢氏,“再说一遍,不准你们再有第二次!”
  “你也不要生气了,这也是为你儿子将来打算,你做父亲的有责任为他操心,做一点牺牲。”卢氏一手捉住房玄龄的胳膊,态度适时地软了下来,转即那边的房遗直道,“你也去吧,明镜司和大理寺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你操心。”
  房遗直应承,方离开。
  房玄龄眼巴巴看着儿子在离开之前,没有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心里又是一顿闷气。
  “你给他惯坏了!”房玄龄对卢氏喊道。
  “我儿子拎到外边去,谁不说好?偏你睁眼说瞎话,自家儿子不好好夸。”卢氏气哼道。
  “你们拿我的名义去做事,我而今拿这样的态度对你们都算好的了。”
  “好好好,我不管你,都是我们错了,我们不好。以后您房公就自己正正经经的好好过日子,别管我们,公主儿媳的茶你也别喝!”卢氏道。
  房玄龄怔,看卢氏,“你倒是真有脸啊,连这种话都敢说,八字没一撇儿呢。陛下不要崔家,就一定会选择咱们家?你也太小瞧圣人的心思了。”
  “一点儿都不敢小瞧,不过圣人择驸马的心思如何,我倒是真清楚,就在晋阳公主身上。”卢氏分析道,“我早就看出来圣人对公主的宠爱,那是真花了心思的。选驸马这事儿他只要过了心,就一定会计较晋阳公主的意思。”
  “公主的意思?你什么意思?”房玄龄问,他随即见卢氏高兴得合不拢嘴,知道她心里有底了。
  房玄龄想了想,然后睁大眼睛,立刻激动地问卢氏:“莫非公主对咱们儿子……”
  “哎,”卢氏立刻出言阻止,“是我的宠坏了的儿子,跟你可能没有什么干系。”
  “啧,”房玄龄乐道,“平时都挺大气的,怎么这就生气了。怎么就没有关系,这儿子要是没我,你能生出来?”
  “反正是我自己生的,疼得跟什么似的,你也没帮忙。”卢氏扭过头去。
  “我倒是想帮忙,能帮上么。”房玄龄好言赔笑道,随即抓住卢氏的手,让她和自己好好说说,这孩子而今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不过是互许了心意,还能有什么,你在想什么呢?”
  “咳……没想什么,就是觉得饿了,咱们是不是该吃饭?”房玄龄问。
  “都什么时候,吃什么饭?你都快赶不及了。赶紧出门去,我叫人给你带点吃的去。”卢氏嫌弃地打发了房玄龄,转头就吩咐人随便包点什么吃的,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操心。想了想,房遗直出门也没有吃饭,卢氏点了几样精细的菜,叫厨房做新鲜的热的送过去。
  其实房遗直从家里离开的时候,已经叫人带了东西,都是房遗直前些日子从四处收集的菜谱上找出的特色小吃。她按照公主的喜好,挑拣了几样口味适度的,让家里厨子做之后,自己亲自品尝过关了,这才叫人备下,带去明镜司。
  房遗直到了之后,就问公主来没来,得知没在,房遗直立刻让落歌把这几样小吃的安排送到公主屋子。
  未免引人注意,往魏叔玉、尉迟宝琪和萧锴三人那里也都送了一份。
  房遗直随后就在房里一边翻阅案件案卷一边等待。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听到公主的消息,房遗直就打发落歌去问。
  不多时落歌就回来告诉房遗直,公主今天身子不舒服,所以不能来明镜司。房遗直立刻放下笔,询问公主到底怎么不舒服。落歌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只是一个随从而已,对这种事情他当然不知情。
  房遗直默了会儿,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背手踱步到窗边。
  尉迟宝琪刚好在院中,看到房遗直之后,隔着窗户对他打招呼。然后他三两步高兴地走到房遗直跟前,“已经和季望约好了今天中午我们去他的将军府喝酒。
  房遗直应承,既然是拜访,要带一份礼物,就吩咐落歌随便弄一样合适的东西拿去就是。
  日在中天,房遗直和尉迟宝琪就到达了威武将军府。
  季望高兴地亲自来迎接。
  既然是来查案,自然要处处观察仔细,房遗直仔细打量季望两眼,精神焕发,笑得十分爽朗。不怪尉迟宝琪之前以为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季望相貌憨厚,笑起来朗朗带着几分豪气,乍看他的确像是个没什么心肺,不拘小节的人。尉迟宝琪和季望以前的关系就要好,所以两厢见面之后,互相拍拍肩,嘻嘻哈哈的,也就算寒暄过。但对于房遗直,季望一直仰慕其名已久,遂对其礼节十分到位,也十分客套。
  三人互相见过之后,便在季望热情的招呼下在园子里治酒。
  落座不久之后,季望就询问尉迟宝琪和房遗直,“听人说圣人开设了明镜司,专门让公主查一些涉及女眷和贵族之类难下手查的案子。”
  “确实如此。”
  “我还听说明镜司的池塘内发现了很多尸骨。正好今天你们二人在,我很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季望问。
  “当然是真的,除了一具腐尸,我们还在池塘里发现了近三十具的尸骨。”尉迟宝琪惊悚感叹。
  季望诧异不已,“这么多骨头?你们可知道都是从哪儿来?”
  尉迟宝琪看了一眼房遗直,然后对季望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尸体完全腐烂成白骨,至少要两三年的时间。但在两三年之前,齐明一家还在那住着。”尉迟宝琪道,“所以我们推断这些尸骨很可能很早以前就有了,搞不好还是前朝留下来的,毕竟那是一座老宅。”
  “对对对,是一座老宅,我有印象。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些骨头可能是前朝生乱的时候所留,很可能是埋在地下,后来改建池塘,土长年累月的被水浸泡,化成了污泥,尸骨就渐渐的浮上了上来。”
  “是了,是了!季兄果然不愧是我的知己,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尉迟宝琪笑道。
  季望安心地笑,随即看向房遗直,“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我也你们所言不错,除了这个,恐怕也没有其它合理的解释了。”房遗直赞同。
  季望拍桌子乐道:“可没有想到我有一天也能破了回‘案子’,高兴,太高兴,来来来,咱们喝酒。”
  尉迟宝琪和季望对饮数杯之后,皆喝得微醺。
  房遗直似闲聊般把话扯到了故交好友上,尉迟宝琪随即就拍桌气愤起来。
  季望愣了,不解问尉迟宝琪这是何故。
  “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想想我至今都觉得闷堵。我当时怎么就那么笨呢,白白受人笑却没有反驳回去。”尉迟宝琪随即就把他之前受人嘲笑的经历告知了季望,气愤感慨道,“却不知道怎么了,我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而且一提到这件事情,还是觉得很生气。”
  季望忙让尉迟宝琪把事情经过好好和他讲一讲。
  尉迟宝琪就把他之前和房遗直早就编好的故事,详细地阐述给了季望听。是尉迟宝琪胆儿小,被同龄人嘲笑的事。因为尉迟宝琪的父亲尉迟恭是一位比季望的父亲还要出名的猛将,所以尉迟宝琪诉说他气愤的时候,季望感同身受,颇为生气地拍桌,为尉迟宝琪抱不平,“总是有人给脸不要脸,对付这种人一定要狠狠的给他打脸回去,如此必定会消了你心头的闷气。”
  “可是怎么打啊。”尉迟宝琪犯愁,“对方而今身份也不一般,不好随便得罪。”
  “这容易,说你胆小,你就胆大到让他后悔去!不过却也没必要争得面红耳赤,当面一较高下。我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们的能耐如何就可以了,便没必要再和那些浅薄没见识的人计较。”季望道。
  尉迟宝琪点点头,“听你此言,我心里顿时开阔了。季兄高见,因为我着实受益匪浅,想想自己这些年的书竟然都白读了。”
  季望受了尉迟宝琪的赞美,哈哈大笑得合不拢嘴,他随即拍了拍尉迟宝琪的肩膀,“我也不过是顺嘴胡言罢了。”
  “这就更厉害了,季兄顺嘴胡言,就能讲出让我茅塞顿开的话来。这要是正正经经的认真讲,那还了得?”尉迟宝琪本来就嘴巴甜,而今想要刻意恭维季望,自然是更加厉害。
  季望高兴得笑着嘴都合不拢了,连连谦虚表示自己没那么厉害。
  “季兄是怎么悟出这些道理的?快来教教我。”尉迟宝琪继续道。
  季望怔了下,“也没什么,就是少时和你也有一样的经历,不过都过去了,我也不计较了。”
  “咱们干喝酒也没意思。”房遗直感慨,“何不弄些有趣的?”
  “当然可以,我们怎么来?”季望问。
  “之前在程二郎那里看到他收藏了不少的宝刀,我虽然是个文人,但看这些光亮的东西也觉得喜欢。不知季将军可也有这样的爱好?”
  “当然有,哪个武将不爱这些?宝刀与美人是最不可缺。”季望眼珠子一动,“说到美人,我差点儿忘了,我今天正要为你们引见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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