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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梁桥水柔荡无波,水声潺潺涌动,从两栋锦绣如花的阁楼侧流淌而去。宽敞精致的三层楼宇坐落于雪羽似的汴河上,格外美丽迷人。
  像这种红幔白帐的场所在西街极为常见,这是一片销金窟忘忧地,每日昼夜笙歌不断欢声笑语盈满长街。如果说有一点与众不同的,便是这两栋楼阁伫立河上,一些无可奈何羁留于内的人,比如冷双成。
  冷双成在一些□□般的嗓音中转醒,她谨慎地先平躺在地板上,稳定了心神才默默打量四周——一间温暖如春的轩室,一张柔软深紫的绒床,两条纠缠交合的身影。初见此景况,她不免心下大吃一惊。
  子樱甜得发腻的声音娇喘连连,□□着说:“好人……快点……”
  床帏间簇簇传来抖动,冷双成脸面大燥暗咒一声,偏偏身子又无法动弹,不用细想她也知道是那对男女做的手脚。她提气试了试,气息冲撞不继,这才察觉到自己被封了几处穴位,身体倒是无大恙。
  正在冷双成努力运气冲穴时,房内男女声音渐止。过了一会,子樱似是一只吃足喝饱的猫,嘤嘤娇语:“五哥拳脚功夫了得,这番功夫更是不差……”
  唐五低沉一哼,静默半晌说道:“仍是满足不了你这女人……”
  “哟,五哥还是在为我抓来的那几个少年生气么?”
  “你那心思瞒得了谁?谁不知道你爱好男色采撷精元的事情?”
  子樱“扑哧”一笑:“五哥你这干醋吃得可冤枉了,居然为了这事一天一夜不和我说话。”顿了顿见唐五没有应声,子樱又笑道:“你知道外面的那个孩子是谁?”
  “秋叶的人。”
  “还没这么简单,昨夜我见这少年郎出手凌厉,看都不多看我一眼,心下起疑便摸了摸她的身子,你猜我倒发现了什么?原来她是如假包换的女人。而且她身上带股淡淡的香气,这种气味是王侯公子衣衫上特有的熏衣香。”
  唐五似是有些惊呆地说:“你是说她是秋叶的女人?”
  冷双成垂下眼眸看着身上的白色中衣,暗自苦笑一声。平日秋叶对她的侵扰已让她怒不可遏,没想到还是沾染了他身上的衣香,这下真是百口莫辩有嘴也说不清了。
  “传闻避水衣、避毒珠、蓝影蝶是辟邪镇庄三宝,如今万价难求的护体神衣都穿在她的身上,难道她还和秋叶世子脱得了干系?”子樱悠悠说完,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又说道:“难怪你家七妹妹听到这个消息后恶狠狠地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定要伺机补上两掌才甘心,我可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这个宝贝疙瘩,要不一个不小心被七妹妹给打死了,哪里还能拿出镇住秋叶的法宝?”
  唐五听后冷哼了一声,说道:“避水衣由秋叶随身穿戴,不仅入水不湿而且防护躯体,现在竟然传给了她,难怪她中了我的大搜手像是没事一样……既然避水衣已经出现,很有可能已经给她喂食过避毒珠和蝶粉,唐门的毒不知道能不能发挥作用……”
  唐五说出这句时,并不知道外间的冷双成因功力较强首先清醒,也不知道她之所以没中很重的内伤是因为自幼经受的药裹,避水衣仅仅抵免了所消失的四成功力的伤害而已。
  冷双成听了他这句话后,心里想不吃惊都不行——避毒珠她听秋叶提及过,没想到避水衣此刻却穿在自己身上。平时更衣时她只察觉到中衣似是有些厚,两指一捻里面夹隔了些光滑丝绸,但转念想到最毒的双心蛊还种在自己身上,即使衣服上还有什么花样她也不甚在意。
  “蓝影蝶”三字刚传进冷双成耳中时,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一年前东阁先生能于废墟中找到她,就让她有些难以理解,此时听到唐五一说,她马上恍然大悟——原来她身上带有蝶粉,先生就是靠着蝴蝶找到她的踪迹。
  想到这里,冷双成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己跟辟邪山庄还真是脱不了干系,那个秋叶对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
  唐五和冷双成都有些惊疑未定,子樱复又悠悠笑道:“你真是干操心……七妹妹早就喂了她乱七八糟一大堆□□,她想动也都动不了,还别说能出手伤人……在我这水牢里,隐藏了所有气息,还有谁能找得到初一?等会我们给那两人传个口信,玩个‘请君入瓮’的游戏……”
  冷双成越听越心惊,在他们纠缠厮混之时,渐渐地推断出所有她不知道的讯息,一想到子樱手中握着诸多性命,她的身子虽不能动弹,心里却急的如热窝上的蚂蚁。
  ——阮软等人也在这里,唐五下了毒方便控制,抓住他们是为了引诱两位世子前来,而且他们被关在一个叫做“水牢”的地方。
  ——南景麒似乎也被抓住了,在这之前,子樱还抓获了童土去扭转密宗政局……
  房内两人厮混了一阵后,子樱窸窸窣窣地穿上衣衫,嘴角含春走了出来。冷双成极早就闭上了眼睛装作昏迷。子樱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冷双成,然后扬声对里唤道:“死鬼,还不去办正经事……”
  唐五慢吞吞地走出来,对着子樱冷冷说:“我出门的时候,你收敛点。”盯视娇笑不已的女人一眼,他又慢慢地走了出去。
  子樱香风袅袅地走到冷双成身边,坐在锦桌旁,轻轻地用袖纱抹着嘴唇,口中淡淡说道:“冷双成,你有什么好,让眼高于顶的秋叶也能看上你……”
  冷双成听她这话里有话,心下一动,仍是敛住心神装死。子樱坐了一会,突然走到房间里的梳妆台畔,拧动了下胭脂盒,刚才雪白无暇的墙壁竟然豁开一道门户。
  子樱将冷双成提在手中,衣襟飘飘地朝里走去。
  房间内居然还别有洞天,从门户中穿过,一片水汪汪耀眼的光亮映照得人睁不开眼。皇宫般鎏金大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影。俊眉星目,气质明朗如雪后新阳,一袭黑色长袍包裹着他俊雅的身子,放置于金碧辉煌的水床上,极像睡梦中英俊无匹的王子。
  子樱看了眼床上的人,娇笑一声:“姐姐现在没精力来吃你……我做个顺水人情,此刻将你们放在一起,也了了初一的心愿……”说完砰的一声,将心里惊骇不已的冷双成丢在了软绵绵的床上,一路轻笑着扬长而去。
  冷双成脸面大窘,白净的面颊上涌起朵朵红晕,顷刻便飞了个满脸霞红。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心里叫苦不迭:这个子樱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将我丢在南景麒身边,南景麒一动不动,极像是也被点了穴位……
  眼睑上突然传来一阵清香的气息,似乎有两只修长的手指在淡淡描摹着她的眉目轮廓。
  冷双成一动都不敢动,只听得见传来南景麒低缓的语声:“初一,原来你叫冷双成……我这半年来一直在找你,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少年,毫无功利之心,为了一个陌生人出生入死……无论你是男是女,我都发誓一定要找到你……每夜醒来,我都感慨着是什么样的人拼死为我拿回龙纹剑,又拼死将我救离险境……”
  冷双成心如鼓捣,极力想控制呼吸,但显然微微触动的眼睑泄露了她的无助。南景麒默默地看了她片刻,温和说道:“初一……双成,你能睁开眼睛吗?”
  冷双成紧闭眼睑,瞳仁都不敢丝毫颤动,只觉得牙齿里都渐渐咬出血丝来,微微凉苦。
  南景麒微微一笑,打量了下她的身子,出手拍开了她的穴道。一获自由,冷双成顺势一滚,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她极快地起身,离开床幔几尺远站定,低敛眉目沉默着。
  南景麒慢慢地自床面上撑起身子,盘膝而坐,双手垂落于衣衫上,静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我能叫你双成吗?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再唐突你,刚才只是一时惊喜情难自禁——我只想对你说,我能再见着你,真是高兴无比——”
  冷双成双手交握,想了想问道:“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是南景麒并不了解冷双成迂回肠子的性格,见她突然罔顾话题而言其他,不由有了片刻的惊愕。他微微一笑回道:“不入虎穴焉得小童……我见唐五封了你的穴位,于是在他抓住我之前提前闭气……那子樱倒是偷偷来了几次,见我昏迷不醒又悻悻离去……”
  冷双成听着他低沉不羁的笑声,想到方才唐五说的话心下顿悟,面容上又是羞赧难堪。她踌躇了一会问道:“公子一直在找我?”
  南景麒又是俊朗一笑,说道:“我就知道双成在装睡——不错,我一直在找你,因为我打定主意要去做一件事——如果你是男子,我便与你结为兄弟;如果你是女子,我便……”他突又笑笑,不再言语。
  冷双成身躯微微摇晃,她紧了紧手掌,默然思索极久,终于下了决心。她鼓起勇气抬首凝视着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容,尽量平静地说了一段话。
  “南公子,如果你听到了什么让你吃惊的话,请你一定要镇静,更要相信初一。”
  “我并非本朝中人,准确的说,我是你先祖李天啸李公子的故人,因寒毒遽发,在冰雪之中裹葬全身,阴差阳错地在冰棺存活百世,漂流至东海。前世天啸对我怜惜照顾,只恨我命薄无福消受,你现在可能也猜测出来,我和天啸是一对情侣,而你,长相极为和天啸相似……”
  在冷双成强抑着悸动说出这番话时,南景麒面容上先是掠过惊奇错愕的神情,在冷双成越来越低弱的语风过后,他开朗一笑,这种笑容让冷双成迷乱了双眼,怔忪地立在波光粼粼的琉璃地面上。他仅是说了一句话,如此的俊朗如月,如此的潇洒不羁:“那又如何?”
  两重相似的幻影迷蒙在南景麒轮廓上,散发着淡雅如风的光晕。冷双成看着这张令她心痛难抑的脸,听着与往日如出一辙的语声,不禁惊呆无语。
  南景麒直视着冷双成,眼眸中一片温柔似水:“双成为了我一定吃了不少苦……你的性子我很是钦佩喜爱,即使现在我们没有难分难舍的感情,但日后如果多多相处,说不定也会渐渐成为自然亲密的朋友……我想问双成,见了小童之后,你愿意和我一起归隐吗?我不强求做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我只想天天和你一起,寻高山访流水,做一对纵情山水的知音。”
  眉间含笑,唇角带风,双眸熠熠生辉,瞳仁清清闪亮,这就是稳坐床中的南景麒。面对如此一名开朗守礼的少年,听他风雅婉转的谈吐,冷双成发现,真的很难拒绝这么一个英俊典雅的南景麒。
  看着冷双成欲言又止的神情,南景麒嘴角弯弯一笑:“双成不必惶恐不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就什么时候告诉我。我还没那么不知时务,目前逃出此劫才是紧要之处。”
  冷双成垂下眼睑,微微叹息:果真不能看南景麒,一看他的笑容就容易忘记其余事。
  此时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逃出此地才是关键之处。
  两人默默打量着这间绝壁密室,过了片刻还是冷双成先开了口:“似乎是子樱夫人的幽会场所。”
  南景麒点点头,冷双成又说道:“我刚才听见了一些对话,知道唐五似是对子樱着迷不浅,可能子樱受不了唐五的管制,于此处开辟一方秘密水屋。”
  南景麒看向地面,琉璃地板映照着汴河的水纹,一晃一晃地闪着银光。粉白如雪的四壁上也落着层层叠生的波浪,除了内室正中的那张占地一半的大床,此间再无他物。
  南景麒喃喃说道:“子樱这女人倒是懂得享受……”
  冷双成心中一动,她仔细打量着那张引人遐思的水晶床,迟缓说道:“如此心思的人物,定是害怕被人抓住把柄……试想如果正在享受时,突然有人进来,她不可能不藏起床上少年……”说着,她绕床而走,看了看床头,灵机一动拧了下床柱,“咯”的一下,床面下露出一个大的洞穴。
  冷双成抬头看着南景麒,禁不住微笑道:“多亏那两人的刚愎心性,以为灌了毒点了我们穴道就万无一失,想都不想将我们丢在这里……”
  南景麒听她欢快地口口声声称“我们”,笑吟吟地微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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