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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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修是除剑修外, 杀伤力最强的修士, 但是音量共计对灵力的要求也格外严苛, 给人造成的伤害虽然十分可怕, 但是对于修为还不够高的修士而言, 它还有最大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对灵力消耗特别快。以箜篌现在的修为, 可以很好的控制凤首,但却坚持不久。
  可以说音修在修炼初期就是身体娇弱的小可怜,但若是到了元婴期以后, 就是不出手则已,出手死一片的煞神。然而整个修真界,主音修的修士并不比可怜没地位的厨修多, 因为音修之道对修士的天分要求格外高, 不是修士选择它,而是它选择修士。所以整个修真界音修少之又少, 近几百年来来, 熬过元婴期的音修总数为……零。
  箜篌只当没听见绫波的话, 她看着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魅魔, 手指搭在弦上轻捻。
  她并不喜欢父皇沉迷音乐, 任由奸臣当道,甚至曾一度对乐律也抱着反感的心态。现在的她早已经明白, 乐律是无辜的,乐器也是无辜的, 真正错的只有父皇一人。
  魅魔最喜欢人类的负面情绪, 恐惧、嫉妒、恨、后悔、伤心都是它们的美味。
  乐声响起,这是箜篌乐器中,比较简单的一首,曲调平静中带着欢乐与祝福,这是姬家皇朝还没覆灭前,年仅六岁的她,唯一学会的曲子。
  学这首曲子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要讨父皇的欢心,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在父皇面前弹奏,景洪帝便带兵打了进来。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弹过箜篌。
  不懂欢乐,不懂给别人带来欢乐的人,又怎么能弹起这首曲子。
  可她现在已经懂了,而过往也已经放下了。
  简单的小调,带着强大的灵力向四周扩散,魅魔们就像是失控的蝇蚊,四处飞散溃逃。然而他们又能躲到哪儿去,风中有声音,林间有声音,就连黑暗的缝隙中,也有声音。
  大片大片的魅魔化为黑烟消失,弹奏凤首的箜篌捻弦的手指未停,乐声传出很远很远。
  绫波怔怔地提着剑,神情恍惚的想起了很多小事。刚到昭晗宗时,师父给她买的漂亮裙衫;引气入体成功时,师父师兄夸她是修真界里除了仲玺真人以外最有天分的修士;严肃讲规矩的掌派大师兄,在她上次回宗门被罚紧闭时,偷偷给她带了喜欢的蜜花露。
  原来自从她进入昭晗宗以后,竟发生了那么多微不足道却又开心的小事。
  曲终,魅魔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知过了多久,绫波才回过神来。她缓缓把目光投向箜篌,箜篌已经把她的本命法器化作发钗,重新插在了发鬓里。
  “箜篌……”再看箜篌,绫波内心有种震撼,这种对本命法器的掌控能力,实在不像是一个刚晋为心动期修士能有的。这是何等可怕的天分?
  箜篌朝她嫣然一笑,然后道:“绫波仙子,快来扶我一把。”
  绫波见她脸色有些白,猜到她可能灵力耗得差不多了,忙伸手去扶。然而身后有个人动作比她还要快,就像是一道白光,从她眼前划过,待她看清时,箜篌已经被他扶住了。
  “凝神,静气。”桓宗把一粒凝气丹塞进箜篌嘴里,伸手扶住她的腰。不过扶着腰的那只手,手掌虚握成拳,并没有趁机把整只手掌都贴在箜篌的腰间。
  绫波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感觉怎么样?”桓宗往箜篌灵台里输入了一些灵气,见她脸色缓和过来,才慢慢松开她。
  “还、还不错。”箜篌看向桓宗的眼神亮闪闪的,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在刚才那一瞬,我觉得自己的神识与凤首好像融为了一体。凤首能够感受到我的情绪,而我也知道怎么弹奏凤首,才能让它发挥最大的能力。”
  箜篌摸了摸发间的凤首钗,她从未现在这一刻喜欢自己的本命法器,它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永不能分离。
  “你已经摸到了心悟的门槛。”桓宗看着少女微红的脸颊,“很厉害。”
  “真的?”箜篌眼睛睁得更大,里面是满满的笑意与激动。
  桓宗唇角微弯,“不骗你。”他祭出一把飞剑,拉着箜篌跳上去:“先休息一会儿,放松心神,什么都不要想。”
  “嗯。”箜篌点头,盘腿坐在剑上,闭眼打坐。
  绫波把灵力耗尽的师弟拎上自己的飞行法器上,转头问:“桓宗真人,秘境中用飞行法器,会不会太显眼了?”
  桓宗扭头看林斛,让他代为解释。
  “绫波姑娘,若是秘境还未开灵智,那么步行才是最稳妥的方式。但秘境灵智已开,我们所有人的动作几乎全都瞒不了它,再选择步行只是拖延时间。”林斛单手把中年散修带到自己飞行法器上,转头问金玲,“金玲姑娘可要一起上来?”
  “不用,我自己能行。”金玲掏出自己的飞剑,跳上去飞到了空中。
  见识了绫波仙子的剑法,还有箜篌仙子的音攻之术,金玲深感愧疚。身为一个女人,她不能让自己表现得太糟糕,影响了女人形象。
  默默飞到中间,金玲看了眼前方坐在桓宗真人飞剑上打坐的箜篌,心情有些复杂。她若是箜篌仙子,肯定无法做到全然相信一个其他门派的人,更何况她的天赋如此出众,若是其他门派想要毁了她,现在就是很好的机会。
  很多美好,都会被嫉妒撕裂,箜篌难道不怕?
  箜篌到底怕不怕,金玲不清楚,但是直到他们被结界拦住去路,箜篌都没有醒过来。
  突然出现结界已经不能让大家意外,意外的是结界旁边的山壁上,竟然出现了一幅画。这幅画十分怪异,貌美者持刀杀人吃心,面恶者跪在河边哭泣,还有道路两旁面无表情的路人。
  金玲仅仅看了两眼,便觉得头晕想吐,忙闭上眼稳住心神,却不敢再看。
  绫波比金玲好很多,她看着画中捂嘴哭泣的丑陋女人,微微皱眉。难道被貌美者吃掉的人,是她的亲人,所以才会跪在地上捂嘴痛哭?
  现在忽然出现这幅壁画是某种暗示吗?
  “公子?”林斛转头看桓宗。
  桓宗拔剑出鞘,强大的剑意直朝结界飞去,结界摇摇晃晃间,竟被一剑破开了。
  “这幅画中有法阵,看久了容易陷进去出不来。”桓宗淡漠道,“装神弄鬼,这种手段的秘境,算不上稀罕。”话音落,他又是一剑劈出,山壁上的画被毁,跪在河边捂嘴痛哭的女人,化作了一堆碎石。
  再度跳上飞剑,桓宗看了眼没有被惊醒的箜篌,语气淡淡地对众人道:“走。”
  能用剑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事。
  昭晗宗弟子与中年散修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好半晌回不过神来。这位桓宗真人修为究竟到了哪个境界,竟然一剑破开秘境立下的结界?
  都是这么厉害的高人了,进入这个秘境能得到什么历练?总不能是进来看风景的吧?
  结界过后,又是一重天地,高山荒石,烈日高照,炙热的温度烤得皮肤生疼。金玲连忙从腰间的收纳袋里取出三把伞,给绫波分了一把,想分给箜篌时,才想起箜篌还在入定中。于是她朝箜篌方向伸出去的手,变得尴尬起来,不知道该若无其事收回来,还是强行塞过去。
  “这是为何?”桓宗接过伞,看到旁边的绫波已经撑开伞遮在了头顶。
  “真人,这种日头容易把人晒黑,要吃不少美白丸才能恢复过来。”金玲指了指天上的烈日,又瞥了眼箜篌如白雪般的肌肤,“箜篌仙子面白肤嫩,晒黑了多可惜。”
  “不用了。”桓宗把伞还给了金玲。
  金玲接过伞,同情的看了眼无知无觉的箜篌,这就是轻信男人的下场,希望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脸黑了不少时,不会气得与桓宗真人反目成仇。
  正这么想着,金玲看到桓宗从收纳戒里拿出了一把玉骨伞,这把伞不知用什么制成,她隔着一段距离都感受到了丝丝凉意与灵气。
  眼见桓宗把伞撑开,遮在了箜篌头顶,金玲默默飞得离桓宗真人远了些。
  她还年轻,心境不太稳,受不了这种刺激。
  昭晗宗弟子见状,忙从飞剑上站起身,对站在他前面的绫波讨好笑道:“师姐,我给你撑伞,别累着你了。”
  绫波也不跟他客气,转手把伞塞给他:“撑好了。”
  昭晗宗弟子连连点头,殷勤得像是一只小狗崽。绫波心情顿时畅快起来,果然还是自家师兄弟好,知道在外面献殷勤,给她争脸。
  “救命!”
  地上传来呼救声,绫波仙子往下一看,长德师兄大半个身体都被埋进了泥中,只剩下头跟手在外面四处乱舞,企图抓住什么东西,来延缓他陷落的速度。
  “师兄!”绫波与师弟见状,都急了起来,绫波飞身就想下去。桓宗挥手用灵气把她扫了回来,绫波仙子跌落在飞剑上,转头怒视桓宗,“真人这是何意?”
  “长德道友是个十分冷静的人,若真是陷入这种困境,不可能只是慌乱无措的呼救。”桓宗掐了一个指诀,凌空在绫波与昭晗宗弟子额间一点,“你们再看看。”
  绫波再度看去,这哪是师兄,分明是一具不断攀爬的骷髅。她额头冒出些许细汗,今日若不是桓宗真人在这里,她说不定已经跳下去施救了。
  桓宗面无表情地看着骷髅,这种不愿意接受死亡的鬼魂,只需要一剑便可以毁去。他从收纳戒里找出一瓶清净寺住持送给他的灵露,取了一滴弹到骷髅身上。
  眨眼间,骷髅便化为灰烬,附在骷髅上的鬼魂变成一道青烟,消失了。
  箜篌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桓宗往骷髅身上弹灵露的一幕,眼见鬼魂飘走,她开口问:“桓宗,你在做什么?”
  “超度。”见箜篌站起身,桓宗移了移伞的位置,不让阳光照到她身上。
  “哇。”箜篌惊叹,“你真的什么都会。”
  事实上,桓宗做的事情,就是用灵力把清净寺住持送的灵露滴在骷髅身上而已。只要正道修士,都能做到。
  桓宗摇头:“并非我什么都会,是这瓶灵露的功劳。灵露是清净寺住持所赠,上有佛法加持。”
  “那也是你厉害。”箜篌道,“听说清净寺住持常年不见外客,你竟然能得到他赠送的灵露,就足以证明你的优秀。”
  听到这种说法,桓宗微微惊愕,随即失笑。
  被人全心全意相信,并且在对方心中,自己的形象无比高大,实在是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恭维。桓宗想,若是此刻箜篌要看海,他一定带她找大海,若她想摸星星,他就带她去摘星。
  被人如此真挚的相信,就舍不得让她有半分失望。
  “伞给我,我自己来撑。”箜篌伸手去拿伞柄,柔嫩的手指与桓宗手背相触,桓宗指尖微颤,飞速松开了手。手背上又麻又烫的触感,顺着手臂蔓延到了心口。
  箜篌见桓宗脸颊有些红,往他身边站了站,把伞举到两人头顶:“这么大的太阳,你都不给自己遮一遮?”
  低头看着箜篌白嫩的脸颊,桓宗往旁边退了一步:“还好。”
  “脸都晒红了。”箜篌揪住他的袖子,把人给拽了回来,“一黑遮百俊,你对自己的脸好点儿。”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如果让她眼睁睁看着它被晒伤,那简直就是罪孽。
  从惊骇中回过神的绫波正欲向桓宗道谢,扭头看到他与箜篌亲密的姿态,选择了不说话。这次不管长德师兄怎么说,她都不会再认为这两人是纯洁的男女友谊。
  打死她都不信。
  超度了鬼魂以后,一路上他们便没有再遇到什么奇怪的幻境,直到他们飞出荒山地带,都没有任何事发生。所以这片荒山出现的目的是什么,让他们多晒一会儿太阳?
  荒山外面,果然又出现了一道结界,结界旁立了一块碑,上书“生死门”三字。
  涉及到生死二字,总是比较唬人。
  昭晗宗弟子刚准备说话,就见桓宗一脚踩在石碑上,石碑应声而裂:“走。”
  林斛:“……”
  怎么觉得公子今日做事格外……喜欢出风头?
  最让林斛觉得意外的是,公子灵台不稳,今天又是劈天,又是斩结界,内腹应该有所不适才对,但是此刻的公子看起来神色如常,除了偶尔有几声轻咳外,看起来比刚从琉光宗出来时好了不少。
  难道是在他传送到其他地方时,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好事?
  箜篌以为生死门后面,是冰火两重天的景象。哪知道里面是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的桃源盛景,阳光温暖明媚,灵气充裕,只是站在这里,便让人身心舒畅,忘记不好的事。
  “这么美的地方,一定有问题啊。”箜篌摸着下巴,不敢四处乱走,“想骗我们上当,没那么容易。”
  绫波等人也觉得此处好看得诡异,这让他们想到了刚入秘境时,那条美丽如画的溪流。她回头看了眼师弟:“跟好,不好乱走。”
  昭晗宗弟子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们顺着小道往前走,除了在路边发现一些珍稀灵草以外,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师姐。”
  “别跟着我,滚远些。”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两个女人的争吵声,箜篌一听就知道,这两人积怨已久。
  “师姐,我真的没有靠近何师兄的意思,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信不信你很重要?不如水潭边照一照你那张脸,就算你靠近那些男人,他们会多看你一眼么?”
  争吵声渐渐强烈,两个穿着青衫的女子从花树后走出,走在前面的女子肤白貌美,脸上怒意未消。跟在她后面的女子神情惊惶,背脊佝偻着,似乎已经习惯了在他人面前伏低做小。
  待她抬起头时,金玲差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这是怎样一张脸,左边倒还称得上清秀可人,右边却沟壑不平,还挂着脓血,十分可怖。
  这两位女修难道是散修盟的人?
  她隐隐约约记得,散修盟里有好几个穿着青衫的人,只是临进秘境时,她所有注意力都在箜篌一行人身上,对散修盟的人并没有太多印象。
  这是两女争一男的戏码?
  都什么年代了,大家都混成了修士了,有身份有修为,还缺个男人么?修真界的男人不合适,还有人间界呢,搞得这么面目狰狞,多丢女人的份儿?
  两位女散修也发现了他们,长相艳丽的女散修认出箜篌等人,收起武器朝他们行礼:“见过诸位道友。”
  “二位道友好。”箜篌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装作没有听见刚才那些话,“一路上可曾遇到危险。”
  美艳女修苦笑:“只是保住了命,想要取的灵草被灵兽护着,我打算去拍卖市场上看看,多花钱总比丢命好。”
  “两位姑娘可是从西面来的散修?”与箜篌他们同行的中年散修端详着二人,他们这些散修来自八荒六合,靠着散修盟的长老才勉强凑在了一块儿,要说多熟悉也谈不上。
  “鲁义道友好。”面丑的女修小声道,“我们正是西面来的。”
  叫鲁义的中年散修有些不好意思,对方连他的名字都记住了,他连对方姓什么都不清楚。同是散修,鲁义有心请她们同行,不过他自己都是靠着这些宗门亲传弟子才保住命,实在没脸请桓宗真人他们多带两个人,所以没有开口。
  “诸位道友请小心,这个秘境似乎出了些问题。” 面丑女修小声提醒一句,转身准备离开。结果没有走出几步,花树上突然窜出一条藤蔓,把她整个人卷至空中,然后狠狠抛了下去。
  “嘶。”金玲往后退了两步,她只是看着,便觉得骨头发酸,也不知道那位姑娘怎样了。
  箜篌往前踏出一步,桓宗按住她的肩膀:“我去。”
  “小心。”箜篌没有坚持,对桓宗小幅度点了点头。
  桓宗几剑斩断藤蔓,看着地上形容狼狈几乎无法站立的女修,冷着脸道:“起来。”
  说完,也不等女修反应,转身便走。
  女修摸着自己右边脸颊,眼神黯淡,强撑着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沉默的跟在了箜篌等人身后。
  路过一片花海,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拦住了去路,箜篌正准备掏出玉舟渡河,听到后面传来了巴掌声。
  她惊愕回头,貌美女修不知为何,竟打了毁容女修一巴掌。鲁义面容尴尬的站在两人旁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绫波冷眼看着两人,不耐道:“要打你们去旁边打,别吵着我们。”
  美艳女修垂下手,突然拽着毁容女修的衣襟,把她拖到河边:“你自己照一照,别再在男人面前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恶不恶心。”
  昭晗宗弟子看到这一幕,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师姐,这也太……”
  “闭嘴。”绫波冷哼道,“在没有了解事情前因后果前,不要轻易辨别对错。”
  师弟不敢再说话,扭头看他们中为人最和善的箜篌仙子,没想到箜篌仙子面对这个场面,竟然也没有反应。
  女人心海底针,他真是看不懂了。
  这两人究竟哪里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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