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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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我和战庭虽然是少年夫妻, 可是这些年一直不在一起, 如今他什么性情, 府里又是什么布置, 我是全然不知啊!有什么事, 我还得多向碧汀妹子多请教呢。”
  萧杏花一边看着旁边的花啊草啊, 一边这么闲话家常。
  霍碧汀看了萧杏花一眼, 她自然是觉得萧杏花说得很有道理。
  她从萧战庭刚入了军营那会子就认识了,一路走过来,十五六年的光阴, 她曾陪着萧战庭浴血奋战,也曾陪着萧战庭筹谋论断,更曾经熬过了一次次的朝政危机, 可以说, 一路相随,生死相托, 这八个字, 一点不过分了。
  她是太了解萧战庭了, 就如同了解她自己一样。
  这么多年, 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她甚至有信心, 哪怕萧战庭娶了当朝公主,她也会是那个最了解萧战庭的女人, 也是那个唯一能站在萧战庭身边和萧战庭谈论军情要务朝政的女人。
  而这所有的信心,今天差点被眼前这个出身市井看上去很无知的女人打破。
  现在这个女人这么说, 她忽然找回了一点信心, 不由点头:“嫂夫人说哪里话,请教不敢当,只是这些年彼此相熟,嫂夫人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了。”
  这话一说完,她忽然又觉得自己说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不过话已出口,也只能罢了。
  再说了,她说得是实话啊。
  可是萧杏花听得,却是又好笑,又觉得对这女将军充满了怜惜和无奈!
  她不过是试探试探罢了,她竟然说出这话来。
  敢情这又是一个红颜知己呢!
  还是个相伴了十五六年的红颜知己,生死之交!
  只是这红颜知己吧,未免太过老实了,想必这打仗打多了的人,都没什么心眼子吧!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但凡有点心眼,再怎么样好歹别在那里傻站着,得赶紧先把男人占住才是正经。
  这个女侯爷也太憨直了呢。
  她心知肚明,但是不动声色,故意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有时候,心里颇觉得不安罢了。”
  “嫂夫人有什么不安之事,可说出来,或许碧汀能为你解忧。”
  “其实……”萧杏花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你知道的,这些年我又不在他身边,想向你打听下,他这些年,可招惹了什么女子,若是有,我也好早作打算。”
  “这……”霍碧汀微怔,脸上隐隐透出一点红来,不过默了片刻,还是摇头道:“萧大哥一向洁身自好,并没有招惹什么女子。”
  萧杏花听了,不敢相信地问道:“可是真的?”
  “是真的。”霍碧汀肯定地道:“萧大哥这些年一直未曾婚配,若不是这次皇上指婚,他是必然不肯再娶的。”
  她看了眼萧杏花,略一犹豫,不过还是道:“萧大哥以为嫂夫人已经不在人世,这些年对嫂夫人颇为挂念。”
  萧杏花听她这么说,不免笑了:“挂念什么呢,俗话说得好,升官发财死原配,他合该高兴才是!”
  霍碧汀皱眉,不敢苟同地道:“萧大哥并不是那样的人。”
  由于她太过于不满萧杏花对于萧战庭的污蔑了,以至于声音都有点大了。
  萧杏花此时心里甜滋滋的,如同酷热天气里吃了冰镇西瓜,那是再舒坦没有了,不过嘴上却故意道:“碧汀妹子,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其实呢,我这个人是个善妒的,平时最看不到那些妖三艳四的小妖精在我面前晃悠。这不,宅子里有两个不知分寸的小蹄子,如今都贬过去做粗活了。像我这等小心眼的,眼里是掺不得沙子的,他若真敢在外面给我招蜂引蝶,我必撕破了那人的嘴!以后碧汀妹子也帮我看顾着点,免得我有看不到的地方。”
  霍碧汀虽是武将,可到底是女人,但凡是女人,哪里能听不出来萧杏花话中的意思,当下连忙道:“嫂夫人放心就是,萧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萧杏花见此,笑了笑:“说得也是呢,我也不过说说就是了。”
  恰好此时她们走到了一株芍药面前,那芍药开得正艳,萧杏花便指着道;“这个如何,送给妹子吧?”
  霍碧汀看了眼,总觉得心里仿佛有些怪怪的,当下只好道:“这个养起来太娇,我家中并无精通园艺的家丁,怕是未必养得活。”
  萧杏花笑叹了声:“既如此,那再寻其他吧,毕竟这园子里的花儿又不止这一株!”
  霍碧汀听着,又觉得她这话里有话,不免低头细想一番。
  萧杏花见霍碧汀低着头不吭声,便随口问道:“碧汀妹子,今年青春几何?”
  霍碧汀道:“不过三十有二。”
  “三十有二?看不出呢,原来竟和我同龄。”
  这么说着,心里却不免想着,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自己眼瞅着抱孙子的人了,她却连个家都没有,其实也怪不容易的呢。
  “是。”霍碧汀也是和男人相处惯了,和萧杏花这等市井村妇闲话家常不太上道,所以言语干巴巴的。
  “这么大年纪,在我们白湾子县,那都该是当奶奶的人了。你如今还没婚配?”萧杏花一句话直戳人的心窝子。
  “并没。”
  “碧汀妹子,你是想找个什么样的?可是有眉目了?要不然这婚姻大事的,耽搁下来可不好呢!”萧杏花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个……并未多想,只不过觉得,总该找个让我敬佩的男子。”霍碧汀老实地道。
  “敬佩的?”萧杏花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哎呦喂,碧汀妹子,那你得找个皇上王爷的了!”
  “嫂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霍碧汀没想到她直接来了一句这个,吓了一跳,连忙制止。
  萧杏花却不以为意,笑着道:“其实碧汀妹子,有一句话,可能说了你不爱听,可是我既叫你一声妹子,都是女人家,总想着和你说一句知心话。”
  “嫂夫人你说。”霍碧汀现在完全摸不着萧杏花的套路。
  “女人该找个什么样的男人为夫呢,我每每和我女儿说起来,寻夫婿,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对方多么英雄了得,最要紧的是,对方知冷知热,知道疼人,家里凡事,肯让你做主,让你掌管着家里的钥匙,有金的银的,都交给你花。能做到这几点的男人,自然是不差的。”
  萧杏花其实说得还真是肺腑之言,肯拿银子给你花的男人,自然妥妥地赶紧嫁。可是这话听在霍碧汀耳中,自然是不以为然。
  她这种当了女侯爷的人,哪里在乎那些俗物。
  当下眼中有了鄙薄,想着这不过是乡语村言罢了,只是不好说破,淡淡点头道:“嫂夫人说得在理。”
  萧杏花又继续道:“比如说你萧大哥吧,外人看着我不过是个糟糠之妻,根本不能般配你萧大哥,可是这架不住我和他早已有了几个儿女,也架不住他还认当年那份夫妻情。如今家里大到金银库房,下到丫鬟仆妇,哪个不都得由我掌管?我说这园子里不许养花,他就觉得不该养了。我说该买下绸缎庄的那些布,他也二话没说,付银子帮着提,这才是好夫婿。妹子虽然身经百战,阅历见识都不是我能及的,可是看怎么挑男人,你却未必如我,可是要万万记住这个。不肯娶你的男人,不要硬贴着,不愿意给你银子花的男人,也别以为人家把你放心上。”
  这一席话,说得霍碧汀一时有些怔住。
  这么多年了,她也知道萧战庭有过结发之妻,也知道他当年丧妻之痛,可是她总以为时候长了,那些早已经过去。后来萧战庭因天子猜忌赐婚,不得不接下圣旨迎娶公主,她也明白萧战庭必然不是真心要娶的,不会对那宝仪公主上心。
  她甚至总觉得,自己在萧战庭那里,自然和其他人不同。
  现在萧杏花一席话,却是句句都在敲打她提醒她,告诉她,自己在萧战庭眼里,其实并不是什么。
  或许是个共患难的好友,或许是个同进退的同袍,可是若论起男女之情来,却未必有吧。
  但凡他心里有自己,这么多年了,自己年纪也不小了,他何曾有过半点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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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这一干人等,萧杏花回想起那霍碧汀,不免又是得意,又是摇头叹息,又是颇有几分怜惜,最后长叹一声;“这世上人儿,若说过得好不好,还真不是以富贵来论呢!”
  正叹着呢,恰看到旁边那个黑着脸的萧战庭,想起之前为了佩珩的婚事而吵架的事,她顿时收了脸上神情,站在那里,板起脸来道:“你个老贼囚子,根本不把我女儿的事当回事,她既相中了那家的后生,便是等一等怎么了,你就是个嫌贫爱富的势利眼!”
  萧战庭看她变脸跟变戏法一样,刚才还又笑又叹,如今便仿佛毒刀子剜人,当下也是无奈,板着脸看她。
  萧杏花见他瞪着自己,自然也不示弱,回瞪。
  他低下头,她仰着脸,四目相对,两个人瞪了对方良久。
  萧杏花不甘示弱地瞪着萧战庭,想起刚才鸡飞狗跳打架被人看到的一幕,又觉得丢脸,哼了声道:“还要继续吵吗?”
  “随便你。”
  “那我要继续吵!”
  萧战庭看着她那嚣张的气焰,嘴角忍不住抽动。
  萧杏花张张嘴,想继续和他吵架,可是想了想,忽然又觉得没什么可吵的。
  什么玉儿哥哥,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是生是死的,鬼知道呢!两个人犯得着为了这子虚乌有的事吵架吗?至于什么出去偷汉子,也真是一气之下什么都说,可不把这小心眼的萧铁蛋给气个半死?
  他那芝麻绿豆大的心眼,过了这么多年,可真真是不带变的!
  想到这里,她忽然又有些想笑,想着这男人再是高官厚禄位高权重,也改不了当年大转子村那乡下汉子的本性,和自己吵架吵得那么粗俗,还被他那同僚全都听到了,这下子,以后在朝堂上可怎么混啊!丢人丢到家了!
  正这么想着,一抬头,恰好看到萧战庭唇角也有些抽动,显然也是在忍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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