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汗 牧羊人 走犬 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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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涉归心下暗自叹息,尽管看着眼前老儿说的多么豪爽大气,可他知道却非如此,一切还是因杨家送来的狗娃陈启国曾经的过往。
  杨家回报,几乎将陈启国的底裤都扒了下来,多年来只在寨子里管着作坊,别的事情一概不插手,近日又得知大婚之日被人抢了媳妇,也还没有过多反抗,竟然还因此退出了乞活军,又听着刚刚刘启所言上洛郡作为,这显然就是个老实无比的娃嘛!
  至于讨要卢氏、黄金,俩老头也能猜测出那小子想要做什么,越是如此,两人反而越是看重,有情有义,如此世道,这样的稀有之人已不多见,给一个不会捣乱小家伙一个郡县,看起来不可思议,细想后也算不得什么,而且,更为重要的还是兵甲之事。
  鱼鳞甲不同于当代甲胄,仅看着模样就让武将们疯狂,如此之甲结交权贵,保住自家荣华富贵绝不在话下,一个郡县付出,得到的却更多,怎么计算都是极为划算的事情。
  黄金很快交给了刘启,石日归不仅狠狠将他警告了一番,更是从部族挑选百人,由曾经石赵大将麻秋亲领百人充当陈启国亲卫,这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
  要人没人,要兵无兵,除了能造兵器,陈启国别的也都做不了,秉承着只做好自己手头之事的他,在刘启离开了上洛郡后,也没有因为刘启的离开而插手上洛郡的事情,这让带着黄金一路返回的刘启尤为满意。
  “将军大人,今日说啥都要给下官一个颜面,俺保证,这次绝无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家宴,是家宴……”
  这是刘启将黄金送入郡守府,见到陈启国正光着膀子打铁时说的话语,或许也看出来了些他的喜恶,不再提起将领作陪,而是提出了家中宴请。
  一再推脱也未能推掉,最后只能勉强答应了下来,眼前的百十骑就让人挠头不已了。
  “末将麻秋,见过将军!”
  “麻秋将军?”
  陈启国看着眼前年近四十的麻秋,有些挠头不知该如何安置,却不知一年前麻秋却是征东将军,因在燕北被慕容恪击败,被大怒的石虎剥了所有职司爵位,这才被老将军石日归带入长安,若非如此,或许麻秋只能在襄国混吃等死呢。
  陈启国并不知道麻秋之事,只是看着面无喜怒抱拳微躬的他,本能的感受到此人身上浓厚冰冷煞气……
  “麻将军当是战阵之将,在这里有些浪费了将军之才,若有机会,本将军会与阿爷提及的,将军在此处养老孤终确有些不妥。”
  “至于现在么……北营也是荒废了不少时日,将军就去北营吧,府里留有牛将军二十人就够了,没必要都跟着本将军成了废物。”
  “但是,跟着本将军,军中之事可任由将军自处,但有些规矩咱要先说好了,其一不能随意入城、肆意扰民;其二,***女者,斩!本将军没有别的要求,只两个条件,若将军守得住,将军可留在上洛郡,若不能,今日将军可领人回长安,本将军绝不怪罪!”
  麻秋面无任何表情,没有任何犹豫,抱拳一礼。
  “诺!”
  看着眼前冰冷将领,陈启国也不知该如何,最后还是将他安置在城北荒废了的军营,把他与刘启的南营分开,省的两人一个弄不好打了起来。
  牛阚看着麻秋的百十人胯下马匹很是眼馋,被王方侯私下里很是教训了一顿后,这才撇嘴不再去看眼馋的马匹。
  一个监视自己不够,还要再加上一个,至少在陈启国眼里就是如此,至于挑拨两人打架……反正他是觉得挺愚蠢的,他可不认为长安那个“阿爷”是个睁眼瞎,还是能老实就老实些,最起码温饱解决之前是如此。
  刘启的邀请没法子拒绝,陈启国仅带着牛阚、麻秋两人前去南城赴宴,三人骑马一路来到刘府,看着府门前几十匹战马拴在门外,心下又是一阵感慨。
  “石将军,麻将军,牛将军,请请……”
  刘启大步上前抱拳拱手,甚至要伸手搀扶着陈启国下马。
  “呵呵……刘将军不必多礼,请请。”
  陈启国、麻秋、牛阚三人跳下战马,与刘启把臂走入府内,看着这座府邸与郡守府也没多少区别,都是一个较大的空空四合院,院中婢女全都站成两列低头迎接,在正厅堂前,看着十几个妇人、孩童,当是刘启家小无疑。
  “还不赶紧见过奋武将军、郡守大人,全他娘地一点规矩都不懂!”刘启指着一干妇孺大怒。
  见妇孺全蹲身的蹲身,低头抱拳的抱拳,摸遍全身也没能摸到什么礼物啥的,看着刘启一脸苦笑。
  “本将军穷的叮当响,说不让刘将军耗费吧,刘将军偏偏盛情难却,现在好了……屁礼物都无!”
  “哈哈……”
  众人仰天大笑,刘启拉着他手臂,笑道:“将军如此清贫也因爱民、怜民之故,刘某心中只有佩服、惭愧,将军能给刘某个脸面,刘某已是心满意足!”
  “来来,将军请!”
  陈启国苦笑,也只能率先进入厅堂。
  众人按照主次盘膝坐在小几后,婢女们纷纷上前,鸡鸭猪羊应有尽有,满满一桌,看的陈启国心下又是一阵暗叹,面上却只有满意微笑。
  “末将早闻将军乃清廉爱民之名,上洛郡乃穷苦之地,刘某也是大大的奢侈了一回,还望将军大人莫怪,莫怪……”
  听着刘启话语,麻秋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牛阚在郡守府就被王方侯一再威胁、交待,今日他也只带一张嘴,静等着海吃海喝,而陈启国却神色不变,一脸笑意举杯。
  “刘将军说笑了,若言大王为羊之牧人,我等则为大王手中驱羊之鞭刃、驱羊之马犬,大王吃肉,我等自当在后食用些残骨、剩羹,本将军与诸位并无不同,只是呢……本将军以为,百姓若牛羊,一牧羊之人之牛羊若太少了,牧羊人也会宰杀了驱羊之犬的,为了大王留着走犬驱使,若能保着牛羊不丢,还是尽量保着,毕竟咱们也是要食用牛羊的。”
  刘启、麻秋、牛阚,一群妇孺皆是一愣。
  陈启国见无人开口,叹气一声,说道:“这是石某一家之言,若诸位不喜……”
  “不不,大人之言溃耳欲聋!”
  刘启忙拱手说道:“大道理俺不懂,但牧羊的道理俺是懂得,只是……俺觉得大人还有些不太对。”
  陈启国一愣,不解道:“难道刘将军还有高论不成?”
  刘启捋须一笑,说道:“末将以为大人将大王比作牧羊之人颇有些不妥,大王乃是牧羊人之大汗,而我等才是牧羊之人。”
  “草原牧羊之人为了过活,自是关心族内牛羊之多寡,可今日不同,今日刘某在上洛郡,他日在长安,其下牛羊已是不同,若牧羊人今日牛羊少,明日与他人互换,其下牛羊增多,牧羊人多食一些,身体强壮被大汗相中,调往牛羊之多之地,岂不是更好?”
  陈启国一阵无语,牛阚牛眼瞪得老大,麻秋微笑点头,心下却暗暗记住了刘启话语。
  ……
  “刘某知道这是现实,可……可刘某还是坚持己见,还望刘将军莫要笑话,请!”
  陈启国举杯,刘启微笑点头,举杯一口饮尽,好像还对他话语很是满意。
  现实就是如此,哪怕不想承认,无论是胡人,还是那些晋朝遗族大族,但凡调到一处为官为将,都是竭力压榨下面牛羊一般百姓,以此证明自己足够强壮,证明自己可以被石胡看中。
  现实是残酷的,不想承认又如何?可以起身生撕了眼前之人?全天下都是如此,他又能生撕了几人?
  心下暗自感叹,一再说服自己只不过是个乞儿,是个讨饭求活之人……虽笑意盈盈,美食当前,心下却无任何食欲。
  一顿饭看着热烈,他也只是竭力应付,直到用酒水将自己灌醉,才离开了让自己难受之地。
  牛阚扛着他,战马也不骑了,径直甩下麻秋返回郡守府不言。
  麻秋看着远去两人,回头看向微笑拱手的刘启,笑道:“麻某初入上洛郡,今后还请将军照拂一二,更是对今日刘将军高论佩服的五体投地!”
  麻秋拱手,刘启大笑,同为军中之人,自是知道眼前麻秋是何人,可那又如何,不还是仅仅只是个护卫亲随?
  刘启没在意虎落平阳的麻秋,可他哪里知道,麻秋在抱拳转身的那一刻,眼中满是讥讽。
  陈启国大醉,看着他在床上大骂翻滚难受的样子,九娘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却不知,一封信件沿着驿道一路北上。
  肉吃了,酒也喝了,郡守府也再次大门紧闭,府内再次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偶尔间也传出“哐哐”砸击沉闷声,只知道奋武将军大人在府内炼铁,至于为何会有“哐哐”沉闷砸击……
  没人过问,刘启巴不得陈启国屁事不问,巴不得天天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大家闺秀”呢,城中百姓更不敢随意过问,连从郡守府周边经过都不敢,没见郡守府四周墙头上都趴着军卒么?
  该受苦的依然受苦,该欺压百姓的依然皮鞭挥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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