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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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姜近来有种感觉,当她开始向女人这一步进发的时候,仿佛所有人都开始关注她,就像野猫发现了一块鲜肉。
  赵太后这段时间的表现仿佛是个合格的心理老师,安慰她道:“女子到了这个年纪就是这样的,往后还多的是谈亲事的时候,不要惊慌。”
  远在齐国的长安君不知怎么得知了公子溟向她提亲的事,特地写了封信来。
  易姜心道中二君真是故主情深,还知道关心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结果拆开一看,他在里面把她贬的一文不值。
  “出身如此低微,还想嫁入王室?简直是白日做梦!”
  她气得要死,一把火把信烧了。
  这些王公贵族果然都是一个德行,怎么会尊重她,不过把她当个奴隶!公子溟那老东西会来替儿子提亲,八成也是为了把她禁锢起来,好叫她没机会在赵国“兴风作浪”。
  转眼到了秋末,赵国王室每年到此时会举行大规模的捕猎活动,称为狩。这是个大活动,不仅是王公百官纷纷出动,就是后宫家眷也会露脸,更多的则是未婚的少年少女。
  赵太后也要出席,往常是平原君夫人随侍作陪,今年她特地叫上了易姜。
  出发前,婢女们忙前忙后地为易姜的穿着费心,一面告知她需要注意的事项。易姜听到此处就懂了,男人们打猎,女人们相亲,这还真是个综合性的活动呢呸!
  猎场在山野之间,山脉平缓,树林深幽。原先枝叶茂密的树木因为落叶而渐渐稀疏,阳光高远,看起来有些泛白,已经没什么温度。
  贵族子弟,将相侯爵,穿上了紧身的胡服,踩着皮革长靴,打着马一个个地进了场地,很快就在树林间散开。
  动物们正是肥壮的时候,但也尤为警觉。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挎着弓,只有马蹄踩过树叶时才会发出沙沙的轻响。
  枯黄的草地上搭了高台,赵太后被重臣女眷们簇拥着坐在台上。其余女眷们都在四周围栏外或站或坐,眼神落在那些打马围猎的男子身上,时不时交头接耳,时不时低声轻笑。
  赵太后难得出宫门来,今日气色不错,穿了件水红的曲裾,清瘦也成了窈窕。
  易姜绑着男子发髻,穿着宽厚的深衣,与那些缤纷艳丽的佳丽们有些格格不入,视线在场中来回扫了一圈,瞄到远处的公西吾就连忙收了回来,去看别处。
  公西吾身着黑面红纹胡服,自远处打马过来,先向赵太后见礼,再朝林中而去,这一来一往,瞬间就叫周围的女子们兴奋了。
  易姜见他从头到尾都没多瞧自己一眼,心里不是滋味,又不是陌生人,竟连声招呼都没有。
  那些姑娘们正在问公西吾的身份,易姜还以为得知公西吾不是贵族出身要叫她们失望了,哪知人家根本没失望,听说这是齐国派来的上卿,反倒更激动了——
  “齐国可是大国呀,嫁去临淄也是不错的。”
  “是啊,到底是齐国来的,气度便不同呢。”
  “有你什么事?方才分明是我先问的。”
  “呸,分明是我先问的!”
  说得好像明天就能嫁给他一样!易姜翻白眼,俯身在赵太后耳边道:“太后,您可得看严实了,别让公西吾把我们赵国的贵族亲眷都骗走了,那得是多大的损失啊。”
  赵太后笑道:“上卿哪里看得上赵国女子,尝闻楚女多美人,可以前楚王以十名美女相赠,他都没瞧得上眼呢。”
  易姜讪讪直起身来。
  他眼光那么高?
  从高台上可以远远看到前方狩猎的情形,赵太后看不清楚,便问易姜道:“王上现在何处?”
  易姜极目远眺,没看到赵王丹,倒一眼看到了公西吾。大概是见到了猎物,他已搭箭引弓。
  她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赵太后还等着她汇报,又连忙搜寻赵王丹的身影。
  有人拾阶而上,踩着木台发出铿铿的闷响。易姜转头看去,来的人是公子溟,心情顿时不好了。
  公子溟朝太后见了礼,看都没看一眼易姜便道:“太后还没回复老臣那桩婚事呢,老臣这是第一次求您赏个人,还望太后成全啊。”
  赏个人?易姜脸都青了,恐怕还不是明媒正娶,是做妾了。
  赵太后拉了一把易姜,将她带至身前:“平常你说要人,我赏十个都可以,但桓泽是鬼谷先生的弟子,我岂能擅作主张呢?若是传去他国,岂不是要被耻笑我赵国不懂礼贤下士?届时还有谁敢来为赵国效力呢?”
  公子溟这才看了一眼易姜:“不过一个女子,太后未免言重了。”
  赵太后面有不悦,闭嘴不答。
  易姜正色道:“长安君特地来了信,说我身份低微,配不上公子溟爱子,我看此事还是算了吧。”
  公子溟哼了一声:“还是长安君最识大体,不过此事只要太后点头便可,配不上老夫也认了。”
  “长安君是桓泽故主,他的话我是一定要听的,他说不行便不行,我绝不能答应这桩婚事。”
  正好,拿赵重骄做挡箭牌,一箭双雕,要发火就去找他好了。易姜这是公报私仇。
  恰好陆陆续续有人猎着猎物回来了。这是个献殷勤的好机会,少年郎们纷纷将猎到的好东西送给心仪的姑娘,四周闹哄哄的。
  赵太后见公子溟脸色不佳,便叫易姜也下去看一看,离他远一些。
  易姜下了高台,去了围栏边,哪知公子溟又跟过来了。
  “桓泽先生若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强求了,不过你别后悔。”远离了赵太后,他说话也没顾忌了,指了一下前面笑闹的少年少女:“女子要做女子该做的事,若忘了自己的身份,最后便连该得到的也得不到了。”
  易姜皮笑肉不笑:“那公子溟的意思是我该悉心打扮,等着男子来送一个猎物,而不是为赵国出谋划策,除了将赵国当做猎物的猎人?”
  “就凭你一个女子?”
  “公子溟别忘了,太后也是女子。”
  公子溟冷笑:“太后是王室出身,你是什么东西?”
  易姜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前面欢声笑语,听在耳中也是气闷。
  公子溟以为她无话可说了,正要走,忽有马蹄声传了过来。他停步望去,原来是公西吾到了跟前。他一手执着长弓,一手握着缰绳,打着马小跑过来,马臀上挂了一只灰狐,一只鹿。
  四周喧闹之声瞬间没了,女子们都纷纷朝他的方向挤去,恨不得叫他把东西送给自己,易姜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去。
  公西吾下了马,叫人将鹿搬去高台献给赵太后,自己取了那只灰狐走了过来。
  “师妹,这个给你,回去叫聃亏剥了皮,冬日里可御寒。”
  四周一阵吸气声,易姜伸手接了过来,感觉自己脸上全是刀刃般的目光。这一瞬,忽然觉得之前的胡思乱想全没道理,她心里一下有了底气,转头朝公子溟看了一眼。
  公子溟被她这一眼气得不轻,当即拂袖离去。
  易姜心里好不痛快,不仅是对着公子溟,还有对着那些女子。
  晚上回去时,聃亏打马跟在车边跟她闲扯:“姑娘,听说只有赵国围猎有赠人猎物的风俗呢。公西先生八成是不知道这风俗的吧。”
  易姜脚边就放着那只灰狐,原本脸上还带着笑,闻言顿时没了情绪。
  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要你提醒啊!
  “嘭”的一声闷响,易姜回神,顺声探出头去,一根箭钉在马车上,轻颤不止。
  聃亏立即绷紧了神经,拔出长剑,一提缰绳就朝箭射出的方向奔了过去。
  易姜刚想叫他回来,周围忽然冲出一堆人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天已昏暗,车还未入城,寥寥几个护卫根本抵挡不住,易姜不清楚状况,心如擂鼓,趁乱跳下车就跑。
  两侧都是农田,没有遮蔽,她只好朝远处的林子跑。刚跑到林子口边,忽然有根木棍伸出来,将她绊倒在地。正疼得龇牙咧嘴,身后有人捂着她嘴将她拖了起来。
  十分迅速又敏捷的行动,她被捆着藏在柴堆里,由牛车拉着远行。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只知道浑身被.干硬的木柴扎得生疼,手背和侧脸上都火辣辣的。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沉重的柴堆被移开,她被拖下了车。
  天已经黑透,月亮泛着稀白的光。她的发髻早散了,垂着头装作脱力,任由摆布,故意蹬掉了一只鞋。悄悄抬头去看那几个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脸上蒙着布。
  旁边是农田,往前是一片树林,眼前是一片湖泊,水面平静的像块镜子。
  一个男人上来拉她,手不小心碰到她胸前,微微隆起的胸部证明了她的性别,那人顿时发出一声淫.笑:“是个女子啊,要不……”他转头看向后面的人。
  那人上来就给他一巴掌:“谁让你开口的!”
  易姜原本吓得后退,此时一愣,后面说话的这个声音她记得,居然是那个替公子溟来提亲的侍从。
  大概那侍从也意识到自己失了言,恨恨道:“算了,听到声音也无妨,反正要弄死她。”说着他踢了一下身边的人,“赶紧把人解决了,这时候还想着女人!”
  那人嘴里咕哝着:“反正都要死了,多可惜……”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易姜抱了起来,又趁机揩油。
  易姜恶心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他来了火,“呸”了一声,将她猛地抛了出去。
  易姜一声尖叫尚未出口,人已经落入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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