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愤怒的绍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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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金盏之前哭得那么凶,确实不是为了官家的死,而是因为郭绍。她的眼睛有点红,背对着穆尚宫等一众宫妇,抬起袖子挥了一下,示意她们出去,一个人在这屋子里静一静。
  及至中午,她也吃不下东西,喝了几口汤,便和身蜷缩在榻上歇着。睡了也睡不着,着实寝食难安。
  符金盏大概想了一遍。官家和郭绍之间的君臣关系其实比较淡薄,官家认为郭绍有用、郭绍得靠他正名官位和俸禄。
  回想柴荣一直以来的态度,对赵匡胤才真正有知遇之恩;相比之下对郭绍更多的是利用,或许是认定郭绍的符家家将身份,官家没有想太重用他。只不过寿州、北伐等几次战役,一心想要郭绍打要塞高城,所以才有些纵容……直到最后关头,郭绍也有利用价值,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想让他去寻仙丹。
  可以肯定,假如郭绍没有皇后的扶持、或是在皇帝面前没有利用价值,任意缺一样,现在郭绍是不是还活着也难说。
  所以她认为郭绍对柴荣有什么感恩,恐怕很难。
  ……而符金盏自己和柴荣的关系,同样是纠缠了相互利用之下的恩怨。到了最后柴荣认为符金盏威胁他的皇位传承,可能仇恨很大;而符金盏长期处于家庭冷暴力之下,虽有积怨、倒还没到达一心想置之死地的程度。
  那些积怨,因为柴荣被杀而消散。符金盏发现自己的恨意其实并不是那么深,在得知柴荣被杀的一瞬间,她心里的仇恨都化开了……毕竟她很难去恨一个死去的人。
  ……让符金盏伤心的主要是两种心情。
  一是感动。她回忆起弑君的前前后后,郭绍真的是很细心地一心为她作想,很顾及她的感受,生怕她会留下自责的阴影。
  某种瞬间,符金盏有种错觉,郭绍好像是她的家人亲人一样。也许并不是错觉,溺爱、顾惜,只有父兄一样的人才会十分顾惜她的名声、形象;也许父兄也做不到,她的父母就没那么溺爱过她。需要本来就十分宠爱她的家人才能到达这种程度。符金盏觉得自己是郭绍的姐姐,或是类似亲妹妹、女儿之类的亲人关系。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真实!如果郭绍现在说他是符延卿失散的儿子,说不定符金盏还有点信……只可惜长相显然不是。
  为什么他会把自己当成亲人一样对待?符金盏无法理解,但确实觉得很温暖。每一次在她危险的时候,只有这样包含诚挚之心的人,才愿意为她无私地付出。连她的丈夫都做不到。
  她的眼泪,全部都是为绍哥儿而流……
  二是难过。
  符金盏无法摆脱礼、德的约束,她是一个二十七岁的成人,有自己的是非黑白观念。绍哥儿杀了皇帝,就已经给俩人的关系蒙上了阴影;她面对绍哥儿时,会变得复杂无所适从。这不是符金盏愿意看到的结果。
  绍哥儿为何要杀官家?符金盏之前没料到他这么干脆,这时候寻思起来,觉得原来是他必然的做法。
  皇帝必须死,他不死大家都要死。可以有别的法子,但实质是一样的,就是身边的人害了皇帝……无论用什么花招,只不过是在骗自己。
  绍哥儿其实是个真性情的人,似乎不是个会欺骗自己的人,他比较有担当。所以放弃了那些复杂又夜长梦多的花招。
  符金盏这时十分无奈地叹息了一气。
  ……事已至此,骗自己没用,应该想办法欺骗世人!
  符金盏想到的对外界最好的解释:皇帝病重先驾崩了,然后才会有兵变。因为皇后被软禁,等到皇帝驾崩,她才能下旨郭绍带兵先控制宫禁。这是最容易让世人不怀疑皇帝死得有蹊跷的做法。因为在此之前皇后没有自由,郭绍部也没进宫,可以摆脱嫌疑。
  但这种解释有个问题,御医、宦官杨士良、服侍皇帝的宫女是知道的,皇帝一直活着。
  防人之口胜于防川,除非把知情的人全部杀掉灭口,不然这种解释漏洞很大、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为今之计,只能等御医发现皇帝驾崩,然后和朝臣商议暂缓发丧。以稳定形势的理由,掩饰误导皇帝的驾崩时间;如此一来,大臣以朝政考虑、参与到谋划之中,就有更多的人被拖下水,帮忙修饰这一整件事。
  就在这时,宦官曹泰到门口禀报道:“皇后娘娘,郭将军欲求见。”
  符金盏正好冷静下来,想先和他商量发丧的大事,便道:“带他进来见面。”
  ……
  郭绍从大殿的甬道进入金祥殿,他一脸冷意。
  过去可半天,他现在已经想通、念头通达了,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对我不好,我也不留情面!
  郭绍的最深处的性子从来没变过,他就是这样的人……明君也好、大帝也罢,和我多大关系?反正柴荣以前是随时想弄|死自己,只不过我装得好,又有用;不然在淮南救皇后,柴荣吃醋了就应该弄|死我的。
  柴荣是因为心慈手软留着郭绍?反正郭绍一点都不信。
  限期一月攻下名将刘仁瞻防守的寿州重镇,紧接着又打濠州;北伐时因为河北重城很多,皇帝迫不及待叫他去河北。几乎是要榨干他所有价值和潜力的干法。那些忧惧和压力,郭绍现在也不能忘。
  杀了就杀了!
  还有郭绍的另一个特点,他不会强攻强敌,而会等待机会、善于抓住机会。柴荣那么厉害的强主,正面和他为敌分分钟被碾压,不趁掌握了局面、不趁强敌虚弱之时给予杀记,难道要在他强大时去送死?郭绍觉得送|死就是蠢的表现!
  此时此刻,他猛然间想起了一件往事。几年前杀了玉莲的陈姓丈夫……如果不去想人的身份高低,其实杀玉莲的丈夫比杀柴荣更过分。
  那陈姓男子就是个庶民,对郭绍根本没威胁;柴荣威胁他的生死,一步不慎就是灭族!
  陈姓男子穷困交加;柴荣贵为天子,放他出去就一呼百应拥有四海!
  郭绍看对陈姓男子心生恼怒,一刀砍了,那样的人都杀得,柴荣有什么杀不得?!在他心里,天子也是人,身份有贵贱、生命没有贵贱!
  现在郭绍心里在翻滚、在捏紧,不是因为被谴责,而是因为事关重大。柴荣不仅是一条命,他的死实在影响太大、后果严重。郭绍不能不因此承受极大的心理压力,这种压力之大,压得他整个人都有点扭曲了。
  他强忍着内心的起伏,默默地到了皇后所在的一间宫室。
  曹泰放他进去,然后把门关上了……私下见面肯定有重要的密谋。
  郭绍正要言拜见皇后,就看见她从帘子里走出来。只见她头上的珠玉首饰全部不见,身上穿着一身素净的襦裙,乍一看上去简直就像孝服一般。
  但不是孝服,襦裙上还有一些浅色的花纹,毕竟现在皇帝驾崩还没事发,她没有理由披麻戴孝。也许她自己没注意,不过下意识已经为先帝素衣服孝了。
  郭绍此时情绪脆弱、心理敏感,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经意间一股怒气上涌。
  以前的醋意再次涌上心头,那时候见符金盏和皇帝同进同出,想象他们卿卿我我……要说憋屈和醋意是一直都有的,但那时候郭绍毫无办法,只能克制、说服谴责自己的非分之想。此时那种醋意再次弥漫到了全身。
  符金盏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郭绍的情绪变化,或许以为他还在害怕所以有点失态,犹自说道:“先召集大臣商议,延迟发丧……”
  到后面,郭绍都没注意她究竟说了什么。
  他又是羞愤又感到悲哀,接着便想起符金盏把自己当成她在路上委身的马夫。不仅这些事,连以前叫郭绍的“少年郎”为她而死,却只能伸出血手、目视一个背影的场面都浮上脑海。
  以前,李守贞的儿子李崇训刚被杀,那也是她的丈夫,她被迫与杀夫之仇攀交情;后来甚至嫁给了杀李崇训的仇人……郭威打河中府柴荣也应该在。
  后来符金盏也没对杀前夫的仇人怎样,高平之战后出城迎接柴荣的邀宠场面、甚至去寺庙祈福的事……证明她内心已经接受了征服她的杀夫仇敌。
  强人靠征服靠暴力俘获了她的身心!
  而郭绍把她放在心里,一心对她好,结果连汤都喝不上。做了那么多,她的心仍旧在强人身上!
  郭绍真的恼了。
  他红着脸,脸上僵直着看着符金盏……觉得符金盏确实是非常美艳,一身如孝服一般的素净衣裙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貌,反而因为襦裙比较合身紧窄、不像礼服那样遮掩了身段,把她的身材都显现出来了。挺拔的姿态,撑得很高的胸脯、柔软紧窄的腰身,饱满紧致的臀和大腿因为坐着把裙子面料绷起来,形成了很美很有弹性的线条。
  符金盏坐着的时候确实是最诱人的,气质端庄;这种姿势能展露出她最美部位的轮廓,髋部和臀,那形状和轮廓实在太完美。
  郭绍完全不顾她在说什么,不动声色地转身把门闩上。
  符金盏是个细心的女子,她立刻停止了谈论,诧异道:“郭将军你在作甚?”
  郭将军?郭绍脸上有点扭曲了,一步步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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