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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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
  奚为臣也并不掩饰最初,这些年,以及最近的杀心。
  奚玄艰难起身,扶着边上的柱子爬起来。
  笑了笑。
  “韩柏死的时候,我告诉他自己在青川讨过饭,从小也是倒霉,就没摊上什么好事,脸上都脏成那样了,还是男儿打扮,那盗匪竟还想侵犯于我,他经过,杀了盗匪。”
  “他可能不知道,也不记得,但我一眼就认出他了。”
  “大将军还是那么威风。”
  “我一直想跟他道谢,可惜.....他这人看着强壮,一转头人没了。”
  “诶.....”
  “其实奚家的饭挺好吃的,你们家的人,聪明的不多,但憨傻的不少,让我占了好多便宜,这样的羔羊,若是落难,放在我那老家能让人活吃了。”
  “就是你这老头刻薄。”
  “从不让我吃饱。”
  她扶着柱子慢慢走向大门。
  “奚为臣。”
  “信我的,用我的法子,奚家真的可以全身而退。”
  “他不是缺一个微生琬琰吗?那就给他一个。”
  “多大的事,也值得您殚尽竭虑不敢面对祖母这么多年吗?”
  她笑着推开门,出去了。
  第80章 谋局
  ————————
  不过, 不管他们祖孙两人如何盘算,若是周家那边有了督促婚约的举动,陛下又本心想要让奚玄早日成婚, 在百官眼中有婚事托底外加年少有成, 自是有助于上位,他在铺垫,如今奚玄又有滔天的功劳,他正好借力加力,如何肯罢休。
  却未想到很快周家那边就主动延迟了婚约。
  周燕纾的那个弟弟,病重。
  周大人哪里顾得上其他的,上请君主拖延婚约,再心急火燎要收拾东西要回北地, 连介入战马失踪的案子都顾不得了, 全权委托朝廷。
  要离王都之前,奚玄见到了周燕纾,两家毕竟有婚约, 如今出了变故,不管王城权贵文武百官他们是欢喜是惋惜, 两家表面上都得做好客套的场面。
  大人入宅邸, 郑重其事, 表示惋惜, 但坚定对婚约的看好.....
  两个当事人却出门了。
  京郊马场, 溪边流金, 两匹马一前一后慢吞吞, 后面护卫跟言洄等人拉开距离跟着。
  天地间其实有很多人, 但此刻好像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周姑娘,这次算是因为我的缘故导致的吗?”
  “奚公子, 你这般聪明,随便盘算下时间也知道有些事不是你在那一晚教导了,我一介区区女子就能在两三天内让遥远的北地事发的。”
  不过是早有布置。
  “所以,你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你本来就是这样的....”
  “恶女?”
  “朱曦。”
  “?”
  周燕纾拉了缰绳的动作停顿,马儿好像也如她自己一般,乖巧停下。
  她擅马,可能是马上最矫健通灵的神祗,御马而立在流光溢彩的溪边。
  看着奚玄不说话,像是在审视她。
  她没听错的话,是朱曦。
  丹阳朱雀,曦和永耀。
  男女阴阳,权力分离。
  这本不该是用在女子身上的词汇,它有太强的象征意义。
  这样的词汇,她的祖父都还未在她身上用过。
  眼前人简直大逆不道。
  过了一会她才说:“你好像一直在暗示我,提醒我,诱惑我,看来在婚约之上,我这般女子不入你的青睐,但在权力之图上,我还算有点让奚公子所图的价值吗?”
  “我不理解,奚玄,你是在婚书那一行的妻子名讳上另有其他姑娘的眷顾,为此坚持己见,还是.....”
  她说不出“单纯看不上我周燕纾”这样自辱的话,因为依旧是不会为了一个男人,任何一个人让自己显得卑贱的桁朝第一贵女。
  她太骄傲了。
  但她喊“奚玄”的时候,却又发现眼前的第一公子垂眼,有一种让她看不懂的回避跟谦卑隐晦,不等她甄别其中原因,这人既说:“我上次,没有开玩笑,周姑娘,我是真的羡慕你。”
  “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周燕纾是真的觉得这人......有点离谱。
  “在哄我,夸我,目的却是为了赶我回北地,最好永远别回来了?”
  你看她,果然很聪明,都不用明说,总能鞭辟入里。
  奚玄尴尬,默默低头摩挲手指,心中郁闷在这人面前总是抬不起头。
  无他,眼前人是唯一跟她过往将来无甚紧要关系的人,却在局中因为她的身份缘故而牵扯进来,且但凡来日出点什么事,这个婚约就是最致命的利器,很容易将对方拖入难堪的境地。
  哪怕对方有极致尊贵的地位,可是.....登高跌重。
  她的父亲,不会保护她吧。
  奚玄也是早就查过周氏的一些事,才隐约确定这位周姑娘处境并不算好,否则也不会答应婚约来王都,就是为了横梁跟“奚玄”这个人结合是否能破解局面,结果.....处境更不堪了啊。
  顶尖王公贵女之性命之命运,也是很脆弱的,她见过对方的下场。
  预判到将来某种画面,奚玄忍不住抬头了,眸色清正且温润,郑重道:“也不是,若是将来局面变好,您再回来时,可能会比现在好太多了。”
  周燕纾:“我自然是要回来的,但那时,王都可还有公子你?”
  奚玄一怔,微笑:“我在的。”
  “我一定在。”
  周燕纾对视着她,某些心悸,心机,谋略,不堪外人言的盘算,世人世俗不能容的野心都像是流水一样涛涛流去,不需要停留,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自辨,不需要掩饰,都在彼此间通透。
  她通透了,对方看穿了她。
  但她周燕纾仍旧看不穿奚玄。
  “来王都之前,其实我心底里是瞧不上奚玄这个人的,身在天枢,身体柔弱不要紧,疾病缠身也不要紧,得君王恩宠,氏族极重,权力生来既在其脚下,这样一个少年郎,却是不懂这个身份在承受极端权力宠爱的同时需要担负的能力跟责任,竟是最信赖一个宠伶人的父亲,未有半点奚公跟郡主的荣耀风采,这样的人,只堪为我棋子,何堪为我一生伴侣。”
  “但若是将其视为棋子,又有辱奚氏,有伤郡主,我敬重奚公,如敬我祖父,亦钦佩敬慕郡主跟凉王一脉,自觉不该如此对待其唯一血脉。所以,这个计划在一开始就要废弃的,只是帝王之心不可违,我也不理解君上为何要做这样的决断,于是才来王都。”
  “但,布局谋划还是要的,若是勘破天子之心,但凡有违我性命,损耗我北地跟周氏安危,这个婚约不要也罢。”
  “所以,我那位关乎周氏未来的弟弟,自然得担负起这个责任,为此付出点什么。”
  “奚玄,其实我也未必非要你不可,
  “这是我周燕纾的不堪。”
  “所以你不必负罪。”
  “不过,我也未必会离开王都——因我那弟弟病重,我父亲最该是最不愿意我回去的,他想必也会做些什么。”
  “我到底回不回北地,也看天意。”
  她也没说自己的谋划,奚玄知道对方有自己的骄傲,她们的命运在此刻又是独立的。
  各有局,也都说看天意。
  其实最后可能都看人心。
  谋划。
  ——————
  当日分别后,奚玄下午既去了刑部主案。
  天枢之地,刑部主刑案,文武百官,帝国脉络,诸多要案都抵达案头等着她处理。
  她翻到了一些南方边陲小地意思凶杀连环的案件。
  烛火隐隐,言洄端着莲子汤进来,瞧见了案宗名头,皱眉了,“红花案?”
  “这些案子当地处置不了吗?”
  他知道自家公子这段时日都在处理关乎朝堂跟边疆通敌的罪案,朝中已被翻出许多歪了心志的叛徒,这些才是帝国毒虫,按理说这些当地人命官司其实是比不得这些案子重要的。
  人心若非要分,刑部主官作为朝中重臣之一,也当重社稷。
  “大抵是遇到了困难,柳太守这人我没见过,但听过户部那边的评价,梅阁老也说此人虽忠厚,但能力有限,当守一方太平,但一旦权柄过大,掌控不住他人,既会冗余和稀泥,所以忠厚之人,未必能担要职。”
  言洄倒是犀利,“梅阁老算是爱惜人才,且看重人品的,这都不让升,那么,此人一定在任职期间有了不堪的行径,虽不是大事,但让阁老们看到了不堪托付的本质,最重要的是红花案虽看似厉害吓人,然只要是人干的事,重权之下必有结果,能拖到现在,只能说明当地官体出了一些问题,遮蔽了案件事发上达的时间,以至于累积了这么多连续的案件,造成当地民声如斯恶劣。”
  “是这个道理。”奚玄显然也不喜欢柳乘虚这个人,但人家于其官途中又无大毛病,不可能凭私心处置或者调用,她也非户部主官,能处置地方任职,只能在刑案上影响对方对这个案子的处事紧要。
  除非她将来入阁部,或者现在就去找那些阁老....不必要,不至于。
  其实亲自去一趟儋州最好,但她自己实在脱不开身。
  “案子是要查的,介入监察院吧,想来能规正此人严苛办案。”
  “曹琴笙?此人倒是不错,可惜了。”
  她给红花案下达了批令,又开始处理其他案子,其中涉及滇边等邪人作祟,她都单独抽出来放在一边,涉及三皇子突狡等人的党争勾连,也放在一边。
  仿佛,她的内心是有盘算的,分成几个区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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